柳色风轻。
此时刚入夏,太阳悬在天空,并不毒辣。
沿着河堤,两排垂柳垂得更低了,柔韧的枝条随风款摆,荡起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浪,从堤岸一直绵延到水边。
“姜凝,怎么样,好点没?”
姜凝没有说话,只是在我身后轻轻点了点头。
自姜凝听说要带她去谓玄门,哭了一会儿,便低着头一直躲在我身后,待她娘回来,我简单吩咐了几句,又给了些宝钞,一直离开小院,来了河堤,姜凝也不出来,只是贴着我,垂着头。
一手捏着披在身上的罩袍,一手捏着我的衣角。
我走一步,她走一步。
姜凝想入上清派,一是因为经济的压力,二来主要是想给她的家人谋个生计。
这完全可以交给二师兄。
虽然目前只知道一个道具店,但谓玄门想来还有其它的店铺。
不然,我昊峰又没矿场,就谓玄门的穷鬼小师姐二师兄给她平日修炼的灵石,都要以数十万计,哪里是一家道具店供的起的。
因为她娘闹过的缘故,我不想带她从贺来城上山,而姜凝似乎也因为脸上的伤,不愿让任何人看见,我便和她来这河堤上走一走。
蓬莱岛上有三条河,皆发自太苍峰。
“你爹爹的腿是怎么回事?”
姜凝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小声道:“爹爹……自我记事起就喜欢赌。八岁那年他输了还不上,便将我和娘输了出去。只是那几日我和娘去山里采山采蘑菇,中间遇了大雨,断了路,等了好几天才回来。再回来时,爹爹的腿就……”
姜凝轻声道:“后来,娘带着我,拖着爹爹,从蓬莱南边,一路往北边逃。一直逃到贺来城。等一切安顿好,娘便累倒了,请了郎中才知道,娘那时候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我柔声问道:“嗯。”
姜凝的声音很轻,很小,好怕我声音大些,就把她吓跑了。
“后来……娘动不了,我就去外面采山菜,捡蘑菇,可是山路太远,一来一回要好久,回来的晚了会被娘和爹骂,后来就……就去讨饭……本来娘对我还好,只是有了身孕后脾气就越来越坏。不是骂我,就是骂我爹。直到弟弟出生,她脾气才稍微转好了些。只是家里多了口人,便多了张嘴,那一阵娘一直骂我没用,想要将我卖掉……”
姜凝声音有些颤抖,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十岁那年,我在一座庙里意外找到半本残篇,看着看着,便有了些微末本事……平日能去做些事弥补家用。”
说到这里姜凝忽然语调明快了一些。
“那时候,我看着城里的道士做法事,看得多了自己记了流程。虽然不知道他们每次嘴里再说什么,但我说的那些雇主也不知道。我就一直在嘴里絮叨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结果有一次自己说的太高兴,笑了出来,被主人打了一顿,给撵出来了。”
我一时不知作何表情,又觉好笑,又觉心疼,便问道:“做场法事,会有很多钱么?”
姜凝道:“还是看主人家富不富裕,耍不耍赖皮。若是遇到富庶人家,一场法事能有1000上下,若是大户除鬼,三五万也能有。除去我自己弥补灵气,购买法器,还能剩下两三万。是很好的生意。但一般大户除鬼都会找专业的道士,很少会找我一个小姑娘。轮到我的都是些其它道士棘手的,又或难缠的。所以富人家的生意半年都未必能有一次。而小门小户,或是家里太穷,我不好意思收钱,或者就赖账,我也没办法。”
我笑道:“这也是因祸得福,师妹虽然年纪轻轻,但破阵除鬼的本事我却是知道的,十分专业。”
姜凝在我背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道:“都是小把式……上不了台面的。师兄不要取笑我了……”
“那这些年,你给家里挣了不少钱吧。”
姜凝道:“其实……也只有这两年攒了些钱。前几年我年纪小,没人会找我做法事,只有去做那种危险的除鬼生意。但那时候本事不到家,很多时候鬼捉不成不说,还会弄得遍体鳞伤,我也不敢回家……有一次娘看到我伤了,还会打骂我一顿,说还不如把我卖了换些钱……这些年过来,我也有了些老主顾,会给我介绍生意。所以这两年也该挣了二十多万。”
姜凝沉默了许久,才道:“自从有了弟弟后,娘很少给我好脸色,只是那一阵子有了二十万,才好一些。我记得那天娘还特意给我做了一盘菜……”
“后来呢?”
二十万灵石,虽不至富足,但也不该是我今日见得这般破败。
姜凝低头道:“后来……被人骗走了。”
“骗走了?!”
姜凝道:“娘本是不舍得花钱的人……但那天不知听了谁的话,说有无本万利的买卖。那人说自己有门路,可以让钱生钱。开始几次娘不信,但那人坚持,娘便给了一百的灵石,没几日那人就还给娘一百二十的灵石。然后娘又投了五百,没两三日,那人又带回来六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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