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雨。
定云峰上,下了雨。
天上起了乌云。
乌云密布,不见星月。
一场雨,将整个角宿坪洗刷的干干净净。
作为掌门座下的大弟子,申论,才华并不高。
但是品性好。
何三四很喜欢。
所以……
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看见,本该在此刻静修或安寝的时辰,突然有许多同门师弟,正提着水桶,拿着抹布和扫帚,在空旷肃穆的问心大殿内外异常忙碌地打扫着。
他们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你们在做什么?”
“大师兄。师父吩咐,明早之前,将大殿整理干净。”
“今晚?外面还下着雨,你们打理大殿?”
几个弟子就不说话了。
他不再追问,转而问道:“师父现在何处?”
“师父回养意殿了。”
一路行来,申论只觉得整个角宿坪的氛围愈发的不对。
雨夜中的石坪显得格外空旷寂寥,只有雨点敲打在屋顶瓦片和石板上的单调回响。
偶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师弟师妹,他们远远看见申论,眼神都像是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躲闪开去,甚至有人直接拐进了旁边的岔路,仿佛生怕与他打上照面。
他不由得加紧了脚步。
他也有很重要的事要禀报师父。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山下传回的紧急消息:静楼今日突然出手,毫无征兆地将无忧城内,几家为角宿坪提供重要丹药和灵材的药行,给查封了。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师父何三四。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冲刷着角宿坪的每一寸地面,也仿佛要将某些不为人知的痕迹彻底抹去。
养意殿那沉重的殿门轮廓,在雨幕和廊下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已隐约可见。
申论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冰凉空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与不安,快步向那片更深的阴影走去。
“师父。”
“论儿……回来啦?”
“是。师父,今日午间,静楼突然查封了无忧城内的‘杏林楼’,‘百草阁’,并且强行清扫了所有六如相关人员……”
殿内又是一阵沉默,只有殿外哗哗的雨声。良久,才传来一声:
“嗯,我知道了。”
申论没有走。
还跪在外面。
“师父,您身子有恙?”
“没事。你去忙吧。”
申论低头,道:“是。”
他刚转过身,准备离开,殿内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论儿。”
申论立刻停步回身:“师父?”
“你的黄庭经修炼的如何了?”
申论没明白师父为什么突然会问他修炼的事。
申论微微一怔。自他蜕尘以来,修炼全凭自身摸索,师父早已是放手不管、不闻不问。
“回师父的话,弟子驽钝,尚有二三处修不通。”
何三四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近乎飘渺的意味。
“不急,慢慢来。”
屋子里,没了动静。
外面的雨还在下。
申论为了表示恭敬,并没有用气机避雨。
良久。
屋子里的人又道。
“有时间,多照顾照顾你的师弟师妹们。”
“是。”
“下去吧。”
“师父?”
“下去吧。”
“是。”
申论走了。
养意殿内。
何三四盘坐在冰冷的蒲团之上,殿内没有点灯,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身上的长老袍服早已被剑气撕裂,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剑痕交错纵横,鲜血浸透了破碎的衣料,在身下的蒲团和地板上晕开大片暗红。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
五华一剑之威,满堂皆惊。
那是他没见过的剑法。
阎君剑过处,无人能挡。
听着脚步声走远。
何三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这一生。
一事无成。
他天资实在平平,师父眼中从未有过他的位置,同门也大多对他视若无睹,如同路边的顽石。
好在。
他有一个不错的弟子。
申论。
虽然天赋根骨差了一些,进境也慢,但性子敦厚温良,品性端方,待人以诚。
但性子很好。
很像……
很像小师弟的徒弟——韩束。
明廷有一个很好的徒弟。
不过,他的论儿也不差。
虽然修为稍逊一些,但如今想想,修炼的高,又要多高呢?
他蜕尘时,想要乘霄,他乘霄了,又想着羽化。
如今羽化,不也是落得惨淡?
何三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天资不好。可偏偏想要的太多。
想要,像大师兄那样,受师门爱戴,万人敬仰。得同门师妹的喜欢。
所以……
万全寺。
他联系了万全寺……
大师兄废了。
同去的师弟师妹,非死即伤。
而他最后做了掌门。
一朝乘霄入羽化!
修为境界上,终究是压过了已成废人的大师兄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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