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侧殿那间阴冷的石室内,针对张大山的盘问如同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
无论两位执法执事如何变换策略,威逼施压,旁敲侧击,甚至以宗门大义相劝,那个浑身是伤、虚弱不堪的少年,始终像一块被河水冲刷了千万年的顽石,死死守着那套“日夜苦修、心有所感、临场突破、玉简废弃”的单一说辞。
他的眼神惶恐而疲惫,语气虚弱却异常固执,每一次回答都如同复读,找不到明显的逻辑漏洞,却也绝无任何新的信息。
加之其伤势确实沉重,气息奄奄,执法执事们纵然心中疑窦丛生,也不敢真的动用过于酷烈的手段,生怕一个不慎便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届时不仅线索中断,自身也难逃干系。
僵持之下,方执事与马执事只得暂时罢手,将问询的详细记录和初步判断,以玉简形式火速呈报至上峰。
然而,张大山身上那无法以常理解释的、近乎脱胎换骨般的蜕变,如同一根淬了毒的尖刺,深深扎进了百炼宗高层,尤其是以刚正严苛着称的李长老心中。
他绝不相信,一个灵根斑驳、资质被评定为下下、五年无所寸进的弟子,能仅凭“憋了一口气”和虚无缥缈的“临场顿悟”,就在一个月内达到如此骇人听闻的程度,甚至能越两阶反杀动用阴毒手段的对手!这背后,必然存在着某种强大的、不为人知的、甚至可能危及宗门根基的外力干预!
既然从张大山这个“果”的身上暂时无法打开缺口,那么,所有与之相关的线索、疑点、蛛丝马迹,便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收拢,最终所有的箭头,都无比清晰地指向了另一个近月以来同样“异常”突出、且与张大山有过明确接触的源头,那个身份特殊、行事诡奇、进步速度堪称妖孽的内门弟子,徐易辰!
相较于张大山的懵懂被动,徐易辰的“异常”则更加显性,更加引人注目,也更令人不安。
他那套将炼器流程如同庖丁解牛般拆解量化、追求极致效率和标准化输出的“项目管理”模式,虽在之前的蕴灵塔项目中证明了其巨大价值,提升了效率,却也因其完全背离传统炼器师讲究感悟、心性与材料灵性沟通的路径,显得过于冰冷、机械、甚至有点不近人情,早已在宗内高层和守旧派弟子中引发了不小的争议和暗中抵触。
而他本人那火箭般蹿升的修为速度,以及对炼器技艺那种仿佛与生俱来、却又迥异于常人的深刻理解与恐怖精进幅度,更是远远超出了“天赋异禀”这四个字所能涵盖的范畴,早已引起了诸多或明或暗的关注、探究,乃至深深的猜疑。
更重要的是,有不止一名弟子证实,就在大比开始前不算太久的时候,曾亲眼目睹徐易辰独自前往后山那片荒废的弟子院落区,并与张大山有过短暂接触。
更有甚者,隐约看到其似乎“赠与”了张大山某样小物件!此物经张大山本人含糊其辞的确认,正是一枚“看似普通、早已灵气耗尽”的玉简!
一切的线索,在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巧妙地串联了起来,最终都死死地指向了徐易辰!
宗门议事偏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猜忌。
李长老面沉似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几位负责调查此事的核心执事和闻讯赶来的几位实权长老,最终那冰冷而锐利的视线,重重地落在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脸色同样不甚好看的墨长老身上。
“墨长老!”李长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沉闷的雷霆在殿内炸开,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咄咄逼人的质疑,“你那个好徒弟徐易辰!
近日常常孤身一人前往后山废弃院落,行踪诡秘,避人耳目!更曾与那张大山私下接触,并赠予其一枚玉简!此事,你可知晓?!”
他根本不给墨长老喘息辩解的机会,语气愈发激烈,手指几乎要点到墨长老鼻尖:“而如今,那枚玉简赠出不久,张大山便实力诡异暴涨,身怀远超其境界的战斗意识,甚至能以弱胜强,反杀动用阴毒手段的赵干!这其中关联,你敢说毫无蹊跷?你敢说只是巧合?!”
他猛地一拍身旁坚硬的玄铁木案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案上茶盏嗡嗡作响:“说!是否是你纵容包庇,甚至暗中指点于他,修习了什么来历不明、拔苗助长的速成邪法?!
尔后又将此邪法,通过那枚诡异玉简,私下传授于张大山,这才酿成今日擂台惨祸,险些断送两名弟子道途?!那枚玉简,究竟是何邪物?!背后又隐藏着何等图谋?!”
这一连串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质问,裹挟着筑基修士的威压和长期执掌戒律的威严,狠狠砸向墨长老。
殿内几位执事顿时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目光在两位长老之间来回逡巡,心中惊涛骇浪。
墨长老花白的眉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既有被当众如此质问的愠怒,更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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