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雷雨来得急骤,豆大的雨点砸在锦绣制造厂办公楼的水泥窗台上,噼啪作响,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窗外的世界。然而,比这天气更让人心头蒙上阴霾的,是一封来自省城百货公司采购科的公函,以及随之而来、在苏晚办公桌上堆积起来的几封客户投诉信。
公函的语气尚算客气,但内容却字字惊心:近期,市场上出现了一批标称“锦绣”牌的劳保鞋和工装裤,以远低于正品的价格在部分地下小商品市场和城郊集市流通。这些产品不仅做工粗糙,用料低劣,更出现了开胶、脱线等严重的质量问题,已有不明就里的消费者购买后,找到百货公司柜台要求退换,严重影响了“锦绣”品牌的声音和正规渠道的销售。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双“样品”劳保鞋和一条工装裤。
苏晚拿起那只鞋。鞋面用的是劣质的人造革,纹理僵硬,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鞋底单薄,与鞋身的粘合处已经隐隐有开裂的迹象;最刺眼的是鞋舌上那个粗糙仿制的“锦绣”商标,针脚歪斜,图案模糊,像是一个抽劣画师的拙劣模仿。那条工装裤同样不堪入目,布料稀松,颜色不正,缝线稀疏得仿佛一用力就会崩开。
一股混杂着震惊、愤怒与冰寒的浪潮,瞬间席卷了苏晚的全身。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这不仅仅是对知识产权的盗窃,更是对“锦绣”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品质、信誉与心血的肆意践踏!是往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品牌丰碑上,泼洒污秽的脏水!
她立刻召集了紧急管理层会议。当那几件仿冒品被传阅时,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张师傅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砸在桌子上,“这帮黑了心肝的王八蛋!咱们熬了多少夜,流了多少汗才把牌子做响,他们倒好,弄点破烂玩意就敢贴咱们的标!”
孙卫国拿着那条工装裤,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商标,声音都变了调:“这……这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
杨建华会计则从另一个角度感到了寒意:“苏厂长,这些仿冒品价格只有我们正品的一半甚至更低,对低端市场和价格敏感的消费者冲击巨大!长此以往,我们的市场份额会被严重侵蚀!”
周志刚工程师仔细检查着仿冒品的工艺,眉头紧锁:“做工极其低劣,完全是糊弄。但普通消费者很难一眼分辨,只会把账算在我们‘锦绣’头上。”
冲突**而严峻:仿冒品凭借其低廉的价格,如同病毒般在市场的底层蔓延,不断蚕食正品的生存空间,玷污品牌的声誉。而更令人无力的是,取证和维权之路,布满荆棘。
“我咨询过工商局的朋友,”苏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疲惫,“要查处这些仿冒窝点,需要确凿的证据链,证明其生产、销售的事实,以及对我们品牌造成实际损害的证据。这些商贩非常狡猾,往往采取流动销售、地下生产的方式,查处难度极大,周期很长。而且,即便查到了,处罚力度也有限,他们换个地方,很可能重操旧业。维权成本,太高了。”
一种愤怒又无奈的情绪,在会议室里弥漫。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却仿佛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有力无处使。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暂时没有找到立竿见影的对策。
晚上回到家中,苏晚依旧心绪难平。她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几封投诉信和那几件刺眼的仿冒品,脸色在台灯下显得有些苍白。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自己精心养育的孩子,正在被街头的混混肆意欺凌,而自己却难以立刻给予有力的回击。
林长河默默地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他没有像张师傅那样怒骂,也没有像杨会计那样分析利弊。他只是拿起那只仿冒的劳保鞋,在手里反复掂量,粗糙的手指摩挲过那劣质的鞋面、粗糙的线头,以及那个扭曲的商标。他的目光沉静,像是在分析一件机械零件,又像是在审视一个对手的破绽。
“光生气,没用。”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苏晚抬起头,看向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只有一种惯有的、面对难题时的冷静与专注。
“这些人,像地老鼠。明着找,难。”林长河继续说着,将鞋子放下,“但地老鼠,有窝,有路。”
他的思路清晰而直接。官方渠道维权艰难,那就双管齐下。
“你,”他看向苏晚,目光肯定,“管明的。让买的人,知道啥是真的。”
“我,”他指了指自己,“去找窝。”
简单的分工,却瞬间驱散了苏晚心头的迷雾和无力感。是啊,与其被动地等待查处,不如主动出击。一方面,要教育市场,巩固正品的地位;另一方面,要直捣黄龙,找到问题的根源。林长河再次用他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指明了行动的方向。
苏晚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被坚定的光芒取代。“好!”她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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