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
对于一支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队伍来说,这甚至算不上是休息,只能算是一次短暂的喘息。
地下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弟兄们狼吞虎咽地将罐头和干粮塞进嘴里,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尝,就靠在墙角或者直接躺在地上,发出了震天的鼾声。
他们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限,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渴望睡眠。
伤员的呻吟声低了下去,军医用缴获来的吗啡,暂时缓解了他们的痛苦,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在这片废墟之下,没有手术台,没有足够的药品,他们的生死,只能交给命运。
钱虎没有睡。
他坐在李默不远处,学着他的样子,用一块布条,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那把驳壳枪。
他的动作很笨拙,远不如李默那般行云流水,但他擦得极为认真,仿佛那不是一把枪,而是一件神圣的祭器。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那个角落。
李默靠墙坐着,双眼紧闭,那支擦得锃亮的98k就放在他的腿上。
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但钱虎知道,他没有。
这个男人的精神,就像一根被拉满到极致的弓弦,哪怕在休息的时候,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从李默下达“猎杀”任务的那一刻起,钱虎就感觉到,默爷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李默,是一把藏在鞘里的绝世宝刀,锋芒内敛,只在必要时出鞘。
那么现在的李默,就是一把已经出鞘的魔刃,刀锋上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冰冷,决绝,要将整个战场都拖入他的节奏里。
钱虎心里有点发毛。
他不怕死,从穿上这身军装那天起,他就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但他有点怕现在这个状态的李默。那是一种面对未知和无法掌控的力量时,最原始的敬畏。
“虎哥,看啥呢?”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烟,递了一根给钱虎。
钱虎接过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你爹呢!”
猴子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自己点上火,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压低了声音,“虎哥,你说……默爷他……还是人吗?”
钱虎手上的动作一顿,沉默了。
他想起李默在电话里,平静地说出“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时的样子,想起他蹲在担架旁,为牺牲的弟兄请功时的样子。
“是人。”钱虎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有些沉闷,“但他心里,装了比我们多得多的东西。那玩意儿,太重了,能把人压成鬼。”
猴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看着那些躺在地上鼾声如雷的弟兄,又看了看角落里沉默的李默,轻声说,“俺不管默爷是人是鬼,俺只知道,跟着他,能给狗日的小鬼子放血!能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这就够了!”
钱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
另一边,林溪也没有休息。
她面前摆着那台缴获的电台,头上戴着耳机,一手握着铅笔,一手不断地转动着旋钮。
沙沙的电流声中,夹杂着各种日语的呼号和指令。
她的脸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参与这场战争。
她将一个个听到的日军部队番号、军官名字、通讯频率,用娟秀的字迹记录在册,然后与那份审讯得来的情报一一比对。
每当一个名字或者一个坐标被核实,她的心跳就会漏跳一拍。
她知道,这一个个被圈出来的名字,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有一种……冰冷的快意。
她想起了那些在日军实验室里看到的、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同胞的器官,想起了那些惨死的平民。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
或许,只有化身为魔鬼,才能对抗真正的魔鬼。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当时针指向预定的时间时,李默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清明和冷冽。
“时间到。”
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呜——”
刺耳的集合哨声响起。
刚刚还鼾声四起的地下室,瞬间沸腾了。
所有的士兵,都如同被弹簧弹起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整理着装,检查武器。
没有一个人抱怨,没有一个人迟疑。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伤员和重武器留守!铁牛,你负责!”
“是!”铁牛红着眼眶,捶着胸膛吼道。他的一条胳膊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无法参加这次行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