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那头长久的沉默,仿佛将时间都冻结了。残破通道内,只有突击艇引擎冷却时发出的轻微“嘀嗒”声,以及战士们因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卓玛的手指依旧搭在弓弦上,箭簇微微调整方向,并非指向大门,而是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动。她的本能告诉她,这扇门后的存在,虽然虚弱,却可能蕴含着未知的风险。
林墨站在原地,面色平静,暗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焦躁。他理解这份沉默。在经历了文明覆灭、同类死绝、在绝望中孤身坚守了不知多久之后,任何外来者,哪怕是打着救援旗号的存在,都值得用最审慎的态度去对待。这份沉默,是幸存者最后的保护壳。
终于,就在一名年轻战士几乎要忍不住出声询问时,那清冷而虚弱的女声再次从通讯器中传出,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和更深的疲惫:
“地……球?太阳系……第三行星?”她的发音有些古怪,但确实验证了林墨话语中的关键信息。“‘观测者’……古老的盟约……星图……真的……传递出去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渺茫的希望。
“是的。”林墨的回答简短而肯定,“我们继承了‘观测者’的部分遗产,包括星图。也正是通过星图,我们定位了‘庇护所’,收到了你最后的求救信号。”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外面的‘星辰泣影’暂时被我们引开,但它们的攻击从未停止。隔离区的屏障支撑不了多久。星澜,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彼此的试探上。”
通讯器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时间短了许多。
“我……如何相信你们?”星澜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庇护所’的陷落……始于内部的背叛……‘神谕’的低语……腐蚀了最高议会……我亲眼目睹……曾经的同伴将武器对准彼此……”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那话语中蕴含的惨痛与背叛,让通道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可以想象,那是一场何等惨烈的、从内部开始的末日。
林墨眼神微动。“神谕”……这让他想起了地球上的“圣骸理事会”和它们所信奉的“神谕”。这之间,难道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没有急于追问,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抬起手,对着身后包括卓玛在内的所有战士,做了一个“解除警戒,后退”的手势。
“首领?”卓玛低声疑问,手并未离开弓弦。
“照做。”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卓玛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了弓矢,但身体依旧处于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其他战士虽然不解,但也严格执行命令,收起了武器,向后退了几步,将空间让了出来。
然后,林墨面对着那扇紧闭的金属大门,缓缓地,将自己身上萦绕的、那层若有若无的归墟之力气息,彻底收敛了起来。他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同时,他对着通讯器说道:
“我无法向你证明我们绝对无害。信任本身,就是一种风险。”
他的声音平和而坦诚:“但我可以告诉你,在地球,我们同样在面对毁灭的危机。我们对抗着扭曲生物的‘主宰’,信奉‘神谕’的堕落者,以及……来自星海,名为‘收割者’的威胁。我们跨越星海而来,不仅是为了救援一个幸存者,也是为了寻找盟友,寻找答案,寻找任何能帮助我们,帮助彼此文明延续下去的希望。”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严阵以待的卓玛和战士们:“站在我身后的,是我的同伴。我们一路并肩作战,从尸山血海中走出,彼此托付性命。我们或许双手沾满血腥,但我们坚守着属于自己的‘秩序’与‘承诺’。”
“现在,我,林墨,以‘复兴同盟’首领的身份,站在你的门外。我放下了武器,收敛了力量。我将我和我同伴的安危,交到你的判断之上。”
林墨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敲打在门内门外每一个人的心上。
“选择权在你,星澜。是打开门,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还是继续封闭在这里,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注定的终结。”
说完这番话,林墨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将一切交给了命运。
卓玛紧张地看着林墨毫无防备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大门,手心里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其他战士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通道内落针可闻。
这是一种赌博。一场将生死置于对方一念之间的豪赌。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灼烧着众人的神经。
突然,那扇紧闭的、铭刻着星辰纹路的金属大门,内部传来了一阵细微的、仿佛齿轮转动的机括声。
“咔……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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