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清河县。
城南有座老戏台,名叫“聚仙台”,据说是前朝一位富商为还愿所建,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可这几十年来,戏台却一直荒废着,蛛网尘封,鸟雀做巢。
不是没人想用,而是不敢用。
县里的老辈人提起聚仙台,无不色变,讳莫如深。
只说那台子不干净,夜里常能听见里面锣鼓喧天,咿呀唱戏,可点灯去看,却空无一人。
更邪门的是,但凡在那台上唱过戏的班子,轻则人员折损,重则整个班子莫名散了伙,班主横死。
久而久之,聚仙台便得了“阴戏台”的名号,成了县里一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凶地。
这年秋,县里来了个外乡的戏班子,叫“永盛班”。
班主姓罗,是个四十出头的精壮汉子,走南闯北,性子倔,不信邪。
他看中了聚仙台的气派,又贪图县里许下的丰厚白银,不顾当地人的劝阻,执意要接下在聚仙台连唱三天大戏的活儿。
“罗班主,使不得啊!”
县里最年长的赵老太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拦在戏班驻地门口,
“那台子……那台子下面压着东西!是前朝冤死的戏子,怨气不散,专勾活人上去陪它唱阴戏!上去的人,魂儿就留在台上了!”
罗班主哈哈一笑,不以为意:“老太爷,这都什么年月了,还信这些?我罗老三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几个鬼影还能把我这几十号人吃了不成?”
他手下有个叫水灵的旦角,是班里的台柱子,人也长得水灵,就是胆子小,听着传言,心里直打鼓,私下里对罗班主说:
“班主,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穿着旧戏服、脸上涂得雪白的女人在台上哭,还……还对我招手。”
罗班主把眼一瞪:“梦你也当真?好好准备你的戏!唱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开锣前一天,罗班主带着几个伙计去打扫戏台。
台上积灰寸厚,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桌椅和废弃的戏箱。
一个伙计在搬动一个沉重的旧木箱时,不小心被钉子划破了手,鲜血滴在箱盖上。
那箱子看着普通,血滴上去却瞬间渗了进去,仿佛被吸干了一般,只留下一个暗红色的斑点。
伙计没在意,嘟囔着晦气,继续干活。
罗班主却在清理后台时,发现了一个藏在神龛后面的小暗格,里面放着一本纸页发黄、边缘卷曲的戏本,封面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字——《还魂记》。
他好奇地翻开来,里面的唱词凄婉哀怨,讲的似乎是一个名伶含冤而死,魂魄不散,等待机会重返阳间续演未尽之戏的故事。
戏本的最后几页,被人用墨涂掉了,只留下一些模糊不清的残句。
罗班主觉得这戏本子词写得不错,腔调也新颖,便动了心思,想拿来在明天的开锣戏上试试水。
第一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聚仙台下人山人海,都被这沉寂多年的戏台重新开张吸引了来。
永盛班使出了浑身解数,唱念做打,赢得满堂彩。
尤其是水灵,一出《贵妃醉酒》,眼波流转,身段婀娜,直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罗班主志得意满,觉得这钱花得值,那些传言果然是无稽之谈。
然而,夜里收班后,怪事就来了。
先是值夜的伙计听到空无一人的戏台上传来极细微的吊嗓子声,声音幽怨,是个女声。
接着,后台摆放的戏服莫名其妙地挪了位置,水灵那件唱《贵妃醉酒》的宫装,竟自己穿在了衣架子上,水袖低垂,像是刚刚有人穿过。
水灵吓得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了妆。
罗班主依旧不以为意,只当是有人恶作剧,或是伙计听错了。
为了镇场子,他决定第二天晚上就上演那出《还魂记》。
第二日,天色阴沉。
开戏前,罗班主拿出那本《还魂记》,让水灵和几个主要角色赶紧熟悉一下唱词。
水灵拿到戏本,只觉得入手冰凉,翻看那被涂改的残页时,心头莫名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当晚,戏台上挂起了绿色的灯笼,照得台下观众的脸色都有些发青。
《还魂记》开演。
这出戏果然与众不同,唱腔悲切婉转,情节离奇诡异,讲述名伶“云裳”被情所负,含恨自尽于戏台,一缕幽魂徘徊不去,只盼能再续一曲。
水灵扮演的云裳,魂归戏台那一段,唱得尤其投入,仿佛真的被冤魂附体,眼神凄迷,水袖舞动间带着一股阴风。
台下观众看得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唱到**处,云裳的魂魄与负心郎在梦中相会,有一大段哭诉冤情的独白。
按照戏本,水灵本该跪坐在台前演唱。
可就在这时,戏台上的灯火猛地摇曳起来,光线忽明忽暗!
水灵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她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一个更加苍凉、更加怨毒的女声,唱着一套全然陌生的、充满了绝望和诅咒的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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