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璃想着这些明里暗里的算计,心思渐渐沉重,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日头渐渐西斜,橘色的暖光透过轻软的鲛绡窗纱,悄无声息地漫入寝殿,为室内华贵的陈设披上一层朦胧而慵懒的晖色。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再睁开眼时,竟已是日薄西山,暮色四合。
殿内光线柔和,静悄悄的,只听得远处隐约传来的宫人极细微的脚步声,愈发衬得满室安宁。
她懒懒地拥被坐着,一时不想动弹。
一直守候在外间的盈夏听得内里细微的动静,轻手轻脚地掀帘进来,见她拥被而坐、懵懂慵懒的模样,不由抿唇一笑,语气轻柔:
“娘娘可算醒了。这一觉睡得可还香甜?”
“嗯……”
慕卿璃含糊地应了一声,嗓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软糯沙哑,“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申时末了,快要到酉时了。”
盈夏一边柔声答道,一边转身去小暖笼上端来一直温着的蜜水。
“您晌午用完膳便说困,竟真就这么睡足了近两个时辰呢。奴婢们瞧着都不敢惊扰。”
慕卿璃就着盈夏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温热的蜜水,甘润清甜的滋味滑过喉间,恰到好处地驱散了最后一点混沌与干渴。
她转眸望向窗外,只见天际已被绚烂的晚霞染透,琉璃窗格将霞光切割成片,投入室内,在地毯上拖出长长的、静谧的影子。
“竟这么晚了……”
她微微诧异。
随即唇角弯起一抹慵懒的弧度,失笑道:“今日倒是放纵了,睡了这许久。”
话虽如此,那语气里却并无多少懊恼,反透着一股睡足饱憩后的餍足与闲适。
此时,白露和雪醅也捧着温水、沁了花露的软帕等物进来,闻言笑着接口:
“陛下约莫一个时辰前曾遣福禄公公来问过,听闻娘娘还香甜地睡着,便只吩咐让您好好歇着,千万莫要吵醒。说晚些时候再过来陪您一同用膳。”
慕卿璃闻言,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唇角笑意更深了些许。
她由着丫鬟们悉心伺候她起身更衣。
酣睡之后的肌肤透出桃花瓣般的细腻粉润,眼眸清澈,精神也愈发饱满清明起来。
白日里因母亲受委屈而积攒下的那点郁气,似乎也在这无人打扰的沉酣一梦中,被熨帖安抚,消散了大半。
恰在这时,宫门口侍候的小宫女轻手轻脚地打了帘子进来,敛身福礼:
“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宫里的锦夕姑姑来了,说是奉了太后娘娘懿旨,特来给娘娘送赏。”
寝殿内方才还弥漫着的慵懒闲适气氛霎时微微一凝。
白露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昨日册后大典上,柳太夫人当众给自家夫人难堪,太后不仅未加制止,反而推波助澜;
今日竟又派人来送赏,只怕是“赏”非好赏,来者不善。
慕卿璃眸光微闪,方才睡醒时那点惺忪懒散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眼底恢复了一片沉静明澈,宛若深潭。
她优雅地端坐起身,指尖不着痕迹地理了理本无一丝褶皱的衣襟,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仪:
“快请锦夕姑姑进来。”
话音刚落,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女官锦夕便已领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小宫女款步而入。
那两名宫女手中各捧着一个覆着明黄绸缎的紫檀木托盘。
锦夕身着藏青色宫装,料子上乘,纹路含蓄,仪态恭谨却不失体面;
脸上挂着宫中女官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上前一步,向慕卿璃行了大礼。
“奴婢锦夕,给皇后娘娘请安,恭贺娘娘正位中宫之喜。”
她声音温和,礼数周全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姑姑请起,劳您亲自跑这一趟。”
慕卿璃虚虚一抬手,笑容得体,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那两个托盘。
锦夕谢恩起身,侧身示意宫女将托盘呈前,语气依旧恭敬温婉:
“太后娘娘一直惦记着皇后,特命奴婢将这些送来。说是陛下初登大宝,昨日又刚行了册立大典,皇后娘娘昨日劳顿,最需好生补养。
这一盒是上百年的老山参,最是滋补元气,太后嘱咐您定要按时用了。”
她微微侧身,动作刻意地引向第二个托盘。
宫女将明黄绸缎掀开,只见红绒衬底之上,赫然是一尊赤金精雕细琢、镶嵌各色宝石的并蒂莲盆景。
两朵莲花紧紧相依,同根而生,花瓣层叠,华美璀璨至极,却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规矩”和“圆满”的暗示。
锦夕的声音放缓了些,却更显沉静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斟酌:
“这尊‘并蒂同心’赤金八宝莲,是太后娘娘当年初入宫闱时,由太皇太后亲赐,寓意帝后和谐,同气连枝,乃宫中传承之宝。
太后娘娘今日特意命奴婢寻出来,赐予娘娘,盼娘娘能深体这‘并蒂’之深意。”
她稍稍停顿,目光含蓄地落在慕卿璃脸上,继续道:
“不仅盼娘娘能早日为皇家延诞嫡嗣,稳固国本,更望娘娘能为后宫诸位姐妹立下表率和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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