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伏在地的女子,敏锐地察觉到她今日的气质似乎柔和了些许;
不再像往日那般,如同一个时刻拿着戒尺丈量他人的女夫子,倒勉强有了几分宫妃应有的婉约模样。
他心下冷笑,想必是母后昨夜一番“点拨”,让她学会了暂时收起利爪,披上这层温顺的皮囊。
然而,这番刻意为之的转变,非但未能引起他的怜惜,反而让他心底的厌烦更甚;
虚伪做作,尤胜以往。
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
“柳庶妃,听闻你昨日在凤仪宫佛堂跪诵整夜,抄录《宫规》、《心经》?”
柳馨怡听闻此问,心中不由一喜,只当太子已然知晓她悔过的“诚心”,接下来便是安抚与宽宥。
她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精心修饰过的娇柔与委屈,更刻意引经据典:
“回殿下,臣妾深知昨日言行无状,有失体统,辜负殿下恩遇,亦愧对家中长辈多年教诲。《女诫》有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为妇德’。
臣妾未能恪守,惶恐不已。
故于佛前静思己过,抄录经文,非仅为殿下祈福,祈我东璃国运昌隆,亦是盼以清规涤心,重正妇德。”
萧凛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看来,佛堂清静之地,确比漪澜殿更适于修身养性。你出身御史清流门第,自幼耳濡目染,比之寻常女子,果然更多几分‘沉静’的悟性,也更‘懂得’何为顾全大局,为东璃江山‘着想’。”
柳馨怡心中顿时一松,甚至涌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皇后娘娘所言果真不虚,太子殿下确实看到了她的“诚心”与“付出”。
她将声音放得愈发柔婉谦卑,依着皇后的指点,搬出家训以示端庄:
“祖父大人时常教诲臣妾,既入宫闱,便当时刻谨记需为殿下分忧解难,心系天下黎民苍生,方不负殿下恩泽,不负柳氏门风。”
萧凛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一个心怀天下的御史门第!
好一个心系黎民的宫妃!
这手伸得果然够长,心思也果真“深远”。
他眼底未有半分暖意,唯有淡淡的讥讽:
“柳御史乃朝廷肱股之臣,心系社稷,格局自然非比寻常。庶妃得此家门熏陶,果然‘见识’不凡,时刻不忘‘根本’。”
他话语微顿,指尖在光洁的御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发出规律的轻响,似在思忖,更似无声的施压;
“即是如此……孤岂能辜负庶妃这片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
柳馨怡正暗自期待褒奖或是宽宥,却听得萧凛话锋陡然一转:
“既然如此,庶妃便即日前往太庙斋戒祈福,潜心诵经,为我东璃国运、为父皇母后凤体圣安,虔诚祝祷吧。这般‘要紧’之事,交予旁人,孤还不放心。”
柳馨怡脸上那点刚刚浮现的喜气瞬间凝固,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这……这哪里是奖赏?
分明是比禁足漪澜殿更严厉、更屈辱的放逐!
一个新入宫不过数日的妃嫔,未曾承恩便被打发去冷清孤寂的太庙……
这无异于向全宫宣告她已彻底失宠!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懑猛地冲上心头,她几乎要脱口抗辩。
然而,皇后那句“顺从、柔婉、懂事”的告诫如同冰水般骤然浇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委屈与怨怼硬生生咽了回去。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提醒着她必须忍耐。
她最终只是将身子跪得更加笔直,仿佛一株被风雪摧折却强撑着的竹,头深深叩下,声音压抑得几乎听不出情绪,唯有微微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臣妾……谨遵殿下谕旨。”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
柳馨怡自踏入殿门起便始终低垂着头,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萧凛既未赐座,也未令她平身,她便只能维持着这卑微的姿态,感受着膝下传来的阵阵寒意与僵硬。
而隐于屏风之后的慕卿璃,将萧凛对柳馨怡的处置听得一清二楚,唇角不禁弯起一抹快意的弧度。
这番发落,干脆利落,打脸打得着实响亮!
这女人自打入东宫起,便明晃晃地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如今这般下场,本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料到她竟如此会挑时辰,偏偏撞在萧凛气头最盛之时前来触这霉头。
她心知萧凛此番毫不留情,除却前尘旧怨,最紧要的是……
柳馨怡今日竟是随帝后一同前来,近乎胁迫般地出现在御书房外。
萧凛积压的怒火无法对帝后宣泄,自然尽数倾泻到了这撞上枪口的女人身上。
不过,对于这个在入宫第一日之夜便企图“捉奸”自己的女人,慕卿璃觉得,此时若不落井下石,岂非辜负了这“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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