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母女二人小憩片刻。
慕夫人便收拾停当,由宫人簇拥着出了宫门。
行至巍峨宫门之外,不远处,一身常服、风姿清雅的慕丞相已牵着两匹神骏的良驹,静候于此。
慕丞相年逾而立,两鬓已染上几许不易察觉的微霜,然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俊逸,岁月沉淀下的沉稳气度更添儒雅风华。
慕夫人远远望见夫君身影,心头一热,双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霞,宛如新嫁娘般。
“夫君怎知我此刻出宫?”
她快步上前,语带惊喜。
慕丞相看着眼前这位为自己育有一双儿女的爱妻,年岁渐长,却仍会在自己面前不经意流露少女般的羞态,心中爱意更甚,眼底泛起温软的涟漪。
他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掌心:
“为夫不知确切时辰,只是……想夫人了。”
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笑意,“便来这离夫人最近的地方候着。瞧,心诚则灵,这不就等到了?”
慕夫人心知以夫君在朝堂的地位,自有耳报神通传消息。
但听他这般直白又熨帖的情话,脸上还是抑制不住地绽开了花,嗔他一眼,笑意却盈满了眼角眉梢。
“前些日子听你说起,许久不曾畅快跑马了?”慕丞相目光温柔地锁着她:
“今日时辰正好,璃水河畔新辟了一处马场,风光甚好。为夫陪你纵马几圈,可好?”
“好!”
慕夫人眼中光彩熠熠,欣然应允。
河风凄凄,芳草依依。
璃水河畔,两匹骏马并辔疾驰,马蹄翻飞间踏碎一地阳光。
慕丞相有意放缓了速度,始终护在妻子身侧,阵阵清越开怀的笑声随风洒落,惊起岸边几只水鸟。
然而,在这脉脉温情流淌的河堤之上,一株老柳的浓荫背后,一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正死死锁定了马背上那抹纤巧欢快的身影。
枯枝般的手指紧紧抠着堤岸的青石,指节泛白,只听那人喉间滚动,发出近乎梦呓般嘶哑而饱含复杂情绪的喃喃:
“书影……公主……”
这窥视者不是旁人,正是那杜锦欣与杜锦红的父亲——杜远!
夜色浓稠,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离登基大典仅余半月,老皇帝早已迁居兴庆宫颐养,不问朝政。
紫寰殿是历代帝王居所,正加紧修缮,以待新君。
而萧凛未循旧例将凤仪宫定为中宫,反而将其划为太后居所;紧邻紫寰殿、位置更为尊贵的未央宫,则被他钦定为未来皇后的寝殿。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今日,萧凛步履所及,皆系大典与“她”。
他亲临尚服局,检视帝后冕服与那顶为慕卿璃量身打造的、华美绝伦的凤冠霞帔;
又转至凤仪宫,命人移栽翠竹,引活水成溪——只是那溪中流淌的,是引自汤泉的温热水流,他心中记得那娇娇儿畏寒的体质。
待他在御书房落座,刚执起那赤珠御笔,福禄便脚步轻而疾地趋近,躬身低语:
“殿下,慕夫人今儿午后已回慕府了。”
萧凛手中御笔微不可察地一顿,朱砂悬于笔尖,目光仍未离开奏疏:
“何时离宫?”
“回殿下,未时末便启程了。”
福禄垂首应答,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心知接下来的消息才是真正要命的。
他硬着头皮,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一事……今儿,册封御史大夫柳家嫡女为东宫侧妃的圣旨……也到了东宫……”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那支价值连城的赤珠御笔被重重拍在紫檀御案上,溅起几点刺目的朱砂。
萧凛终于抬眸,深邃的眼瞳中寒光乍现,帝王之威如山雨欲来:
“为何——此刻才报与孤知!”
福禄只觉得脊背生寒,膝盖发软,慌忙用袖口擦拭冷汗:
“殿、殿下息怒!实在是……那传旨的小黄门几番求见殿下不得,又不敢耽搁,只得……只得将旨意先行送至东宫安置……”
他心中叫苦不迭:谁不知道这位爷对慕侧妃的心思?
这道圣旨,分明是皇后娘娘的手笔,殿下岂会甘愿接下?
可夹在帝后之间,他们这些奴才,又能如何?
御书房内,空气瞬间凝滞。
烛火在萧凛冷峻的面容上跳跃,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萧凛眸色沉沉,带着方才御书房的余怒与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大步流星地踏出御书房,径直朝撷芳殿而去。
今夜月色溶溶,星河疏淡,清辉洒满宫苑。
推开撷芳殿虚掩的殿门,内里一片静谧,唯有寝殿深处透出一点昏黄如豆的烛光,在夜色中摇曳,无声地引诱着来客。
甫一推开寝殿门,一缕清甜微醺的酒香便缠绕上来。
萧凛眉心微蹙——这丫头,身子还未大好,竟又贪杯!
真是一刻不看着都不让人省心。
然而,目光流转间,他敏锐地察觉今夜寝殿氛围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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