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裹挟着冰鉴寒意的穿堂风,掠过锦瑄殿。
炎炎夏日里,这股凉意本该解暑,却让慕卿璃纤细的肩头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她晶亮如星的眸子,也在听闻“庶妃”二字后,那层潋滟的光泽如同被薄云遮蔽的月华,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缓缓地,向后退开了两步。
萧凛本能地,他伸手便要去抓她的手腕:
“卿卿!你听孤解释……”
然而,慕卿璃手腕灵巧地一旋,轻盈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稳住身形后,她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宫廷大礼。
当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挂起一个完美得的笑容,端庄、得体,无懈可击,声音也清亮得如同玉磬相击:
“妾身,恭贺殿下喜得新人。”
这姿态,这礼数,完美地诠释了何为簪缨世家的大家闺秀风范。
可这恰恰是萧凛最不愿看到的!
自从她踏入东宫,她何时这般规矩过?
行礼从来敷衍潦草。
后来,他亲口免了她的礼……
这“第一次”如此完整、如此完美的行礼。
更衬的她脸上那份“真心实意”的恭喜,毫无破绽。
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与眸中闪过的酸楚,都只是萧凛的错觉。
可萧凛看着她这张完美的笑容,心口又沉又闷,透不过气来。
一股混合着委屈、不甘和被辜负的怒火,在胸腔里灼灼燃烧:
“卿卿……”
他声音低沉得发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你此刻……当真是真心在恭喜孤?”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大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试图用这种强势的姿态逼她卸下伪装。
慕卿璃微微一怔,敏锐地察觉到萧凛的情绪似乎并非她预想中的“心虚”。
而是某种更激烈的、带着受伤的愤怒。
难道……这位庶妃并非他所愿?
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被硬塞进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心底的冷嘲压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宠与不宠,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此刻的怒火,不过是帝王家男人惯常的占有欲作祟,她凭什么要当他的情绪出口?
她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脚下却再次巧妙地、不动声色地向后滑开半步,将那点微妙的距离重新拉开。
她可没有迁就他脾气的习惯。
“自然是真心的。”
她的声音依旧柔软动听,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却也像裹着蜜糖的冰棱。
“殿下纳妃,乃东宫之喜,亦是皇家之福。妾身身为侧妃,岂敢不诚心恭贺?”
是否真心,有关系吗?
她心底冷笑:若他对待感情尚有几分认真,懂得“独占”二字的分量,她或许还会考虑同样的也给予他几分真诚,但是那与情感无关。
若他终究是帝王家那副贱骨,见一个爱一个……
那往后,在她眼中,他便真与逗弄取乐的宠物无异了,不过是借他登上那个位置而已。
萧凛伸出的手,再次落空。
那“真心”二字,配合着她四平八稳、毫无波澜的语调,如同一瓢滚油,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冀,点燃了熊熊怒火!
“慕卿璃!”
他几乎是低吼出声,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目光如利刃般剜向她。
“方才孤才说过什么?”
“孤允你独占!”
“孤不许你将孤推给旁人!”
“这些话,你转头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里带着被深深刺伤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的愤怒。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自私的情爱!若真入了心,刻了骨,又岂会甘愿与他人分享?!你此刻这般‘大度’,这般‘真心’……究竟是当真不在意孤,还是……你从未将孤的话、孤的心意,真正放在心上?!”
“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他逼近一步,一字一顿,“你就真的……如此情愿?!”
“殿下……”
慕卿璃脸上的完美面具,在“共事一夫”四个字砸下的瞬间,终于轰然碎裂!
她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那双美眸盛满“委屈”,满是被误解的痛楚与难以置信的绝望,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残忍的诛心之言!
“殿下……便是如此……看待卿璃的吗?”
她的声音破碎,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凉的地砖上,也砸在萧凛骤然紧缩的心上。
“殿下是否……是否真要卿璃将这颗心剖出来……捧到您面前……才能不被您一次又一次的误解?”
她抬手,指尖颤抖地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有控诉,有绝望,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可就算……就算卿璃把心挖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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