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玄神 第136章 威慑立竿见影

玄记小院之外，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油。三头铁背妖猿形成的恐怖三角阵势，将这座不起眼的院落拱卫成了青云坊市中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区。

堵门的铁山，如同一座披着玄铁荆棘的黑色小山，每一次悠长而低沉的呼吸都带着蛮荒的腥气，喷在街面的青石板上，蒸腾起微弱的白雾。它那半开半阖的铜铃巨眼，偶尔扫过街角窥探的人群，冰冷的凶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就能将人钉在原地，血液冻结。

屋顶之上，铁岩与铁壁更是如同两尊蹲踞在凡尘屋檐上的远古图腾。阳光洒在它们黝黑厚重、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骨板肩甲上，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它们庞大的身躯纹丝不动，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如同高悬的探照灯，无死角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众生。沉重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铅云，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路过此地、乃至整个西区坊市之人的心头。

坊市护卫队队长赵莽，此刻正带着一队手下，巡逻至玄记附近。这位往日里在坊市西区说一不二、靠着一身炼气大圆满修为和执法殿背景作威作福的汉子，此刻脸色煞白，额角冷汗涔涔。

他远远看着那三座散发着恐怖煞气的“铁塔”，尤其是屋顶上那两尊投下巨大阴影的妖猿，只觉得腿肚子都在转筋。他清晰地记得，就在昨天，他还趾高气扬地带着人，以“违规占道、扰乱坊市秩序”的蹩脚借口，强行从玄记账上划走了五百下品灵石的罚款，言语间极尽刁难羞辱。

“队…队长，还…还过去吗？”一个手下牙齿打着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赵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不去？职责所在，巡逻路线无法更改。过去？万一那三头煞星觉得他们靠近是种冒犯…他不敢想下去。那妖猿的指爪，可是能轻易撕碎下品法器的！

硬着头皮，赵莽努力挺直腰板，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队伍，以一种近乎挪动的速度，小心翼翼地贴着街道最远的边缘，试图从玄记门前“滑”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生怕引起那堵门巨兽的注意。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滑”过院门范围时，一直如同雕塑般假寐的铁山，那半开半阖的巨眼猛地睁开了！

“吼——！”

一声低沉的、饱含警告意味的咆哮，如同闷雷在赵莽等人耳边炸响！狂暴的腥风扑面而来，吹得他们衣袍猎猎，几乎站立不稳！

赵莽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妖猿爷爷息怒！小的们只是例行巡逻！绝无冒犯之意！绝无冒犯之意啊！” 赵莽的声音带着哭腔，磕头如捣蒜。

他身后的一众护卫队员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呼啦啦跪倒一片，头埋得比赵莽还低，身体抖得像筛糠。

铁山那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铜铃般的巨眼冷漠地俯视着脚下这群抖成一团的“蝼蚁”，鼻孔里喷出两道带着硫磺味的灼热白气，仿佛在确认他们的无害。过了几息，那恐怖的威压才缓缓收敛，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巨大的头颅重新转向街道，再次半阖上眼睛，恢复了那副假寐凶兽的姿态。

赵莽如蒙大赦，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储物袋，手抖得几乎拿不稳，从里面数出五百下品灵石，又咬咬牙，再添了整整一百块！双手捧着，膝行几步，恭恭敬敬地放在紧闭的院门门槛前。

“林掌柜！苏姑娘！小的赵莽有眼不识泰山！昨日冒犯，罪该万死！这是…这是退还的罚款！多…多出的一百灵石，权当…权当给二位压惊！给…给几位妖猿爷爷买…买肉吃！” 赵莽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语无伦次。

说完，他再也不敢多待一秒，连滚爬爬地起身，带着同样屁滚尿流的手下，如同被恶鬼追赶般，以比来时快了十倍的速度，仓皇逃离了这条街。那狼狈的背影，成了玄记门前最新鲜、最有力的威慑注脚。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蜂，带着刺，瞬间蜇遍了坊市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护卫队赵莽！在玄记门口跪地磕头！退还了罚款还倒贴一百灵石！”

“嘶…真的假的？那可是赵扒皮！”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那铁背妖猿一吼，他裤子都快湿了！”

“啧啧啧…灵兽谷的威风啊！火云上人一句话，三头筑基妖猿镇宅，连执法殿的狗都得绕着走！”

“以后这玄记…可真是碰不得了！叶家？呵…叶家再横，敢跟带着三头妖猿的火云上人叫板？”

……

玄记小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震动。

林玄依旧躺在藤椅中，脸色比刚回来时好了些许，但依旧透着病态的苍白，嘴唇干裂。他闭着双眼，看似在沉睡休养，实则心神早已沉入地穴深处。

地穴中，墨玉般的世界树幼苗静静扎根，顶端那第二条寸许长的翠绿嫩枝，末梢一点微不可察的赤金色光点，如同星辰胚胎，缓缓脉动。每一次脉动，都散发出丝丝缕缕温煦而精纯的火元气息，与嫩枝本身的造化生机交融。这丝源自火麟兽本源、被世界树强行剥离净化的火种，正在被嫩枝缓慢而坚定地吸收、同化。

生根境的玄黄灵液，如同粘稠沉重的水银，在经脉中艰难流淌，包裹、浸润着那株小小的幼苗。每一次周天运转，灵液都试图裹挟着那丝火种的力量，更深地融入世界树的根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新抽的嫩枝在吸收这丝火种后，韧性在极其缓慢地提升，内蕴的生机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活性。但这过程极其细微，距离真正的突破，如同隔着浩瀚星河。半步筑基，生根之境，离那抽枝的筑基门槛，依旧遥远。

头顶，“天命反派”的熔金篆文幽光流转，裂痕中那灰气凝聚的骷髅虚影，正疯狂地啃噬着包裹篆文的墨绿色世界树屏障。每一次啃噬，都带来灵魂深处细微却尖锐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这“病毒”的身份。然而，这一次，林玄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当那灰气骷髅的啃噬之力蔓延，其无形的“视线”似乎扫过屋顶那两尊如同山岳般散发着恐怖气血与蛮荒煞气的妖猿轮廓时，那幽光竟极其轻微地…闪烁、迟滞了一瞬！仿佛那纯粹而磅礴的物理存在，那不属于天道灵力体系的蛮荒煞气，对这源于天道规则的“标记”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干扰与…忌惮？

“有点意思…”林玄心头微动。看来这“字幕”，也并非全知全能，至少对这种纯粹的、来自洪荒异种的物理力量，并非完全免疫。这发现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虽微弱，却让他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玄哥，喝点水。”苏晚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端着一碗温度刚好的清水，小心地喂到林玄唇边。她的脸色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却明亮而安定，有了那三头妖猿镇守，紧绷了太久的心弦终于得以彻底放松。

林玄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

“晚晴，辛苦你了。”他声音沙哑。

苏晚晴摇摇头，眼中满是心疼：“你才辛苦…为了玄记，差点…”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林玄额头的虚汗。

她安置好林玄，目光转向院门口如同门神般的铁山，又抬头看了看屋顶的铁岩铁壁。妖猿庞大的身躯带来的不仅是安全感，还有沉甸甸的“伙食”压力。她走进厨房，搬出店里库存的刺柠果干和解忧豆。刺柠果干酸甜开胃，蕴含微弱的土行灵气；解忧豆能宁神，对妖兽亦有安抚之效。

苏晚晴将果干和豆子混合在一个巨大的木盆里，想了想，又取出一些蕴含微弱灵气的兽骨肉干（玄记自售的灵兽边角料产品），一起放入。她端着重重的木盆，走到院门口。

“铁山。”她声音清亮，带着一丝尝试的亲近。

堵门的巨兽缓缓转过头，铜铃巨眼看向她，凶悍的目光在触及苏晚晴时，明显柔和了许多。它记得这个身上散发着让它舒服气息、救活了小主人的女子。

苏晚晴将木盆推到铁山巨大的脚爪前：“辛苦你们了，先垫垫肚子。”

铁山巨大的鼻孔耸动了一下，嗅到盆中刺柠果干的酸甜、解忧豆的清香以及肉干的诱惑。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愉悦的咕噜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对它而言）抓起一大把混合的食物，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咀嚼声如同碎石机在工作，混合着刺柠的酸甜果香在院门口弥漫开来。它吃得显然很满意。

苏晚晴微微一笑，又费力地搬来两个同样巨大的木盆，对着屋顶喊道：“铁岩！铁壁！”

屋顶的两尊“石雕”闻声，巨大的头颅垂了下来。

苏晚晴将木盆放在院中空地：“下来吃吧。”

铁岩和铁壁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体型不符的灵巧，轰然落地，震得地面微微一颤。它们各自端起一个木盆，如同人类捧着饭碗，蹲踞在院中，大口咀嚼起来。沉闷的咀嚼声和弥漫的酸甜香气，冲淡了妖猿身上带来的原始煞气，竟给小院增添了几分奇异的…烟火气？

墙角，黄伯抱着酒葫芦，眯着眼看着这一幕，浑浊的老眼在苏晚晴和埋头大吃的妖猿之间转了转，又瞥了一眼藤椅中闭目调息的林玄，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弧度。他仰头灌了一口劣酒，辛辣入喉，满足地咂咂嘴：

“…傻丫头…心善…”

“…喂饱了…看门狗…”

“…这院儿…才算…真稳了…”

他含混地嘟囔着，像是在说妖猿，又像是在说别的。鼾声很快再次响起。

……

玄记小院在铁壁妖猿的守护下获得喘息之时，另一个地方的气氛却压抑如暴雨将至。

青云坊市最奢华的酒楼顶层雅间，窗户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叶家二长老叶崇山面沉似水地坐在主位，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捏着手中的玉杯，杯中的灵酒早已冰冷。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着执法殿执事黑袍、面容阴鸷的中年修士。

“三头筑基期铁背妖猿…赤焰令…”叶崇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难以置信，“火云老儿…他疯了不成？！为了一个卖杂货的废人和一个黄毛丫头，如此大动干戈？！”

阴鸷执事脸色同样难看，他放下酒杯，沉声道：“火云上人性情乖戾，护短是出了名的。那火麟兽是他的命根子，苏晚晴救了它，等于救了火云的半条命。他如此表态，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力度，确实超乎想象。”

“力度？”叶崇山猛地将玉杯顿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这是把巴掌直接甩在我叶家脸上！甩在执法殿脸上！他灵兽谷想干什么？凌驾于宗门法度之上吗？”

阴鸷执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语气却依旧平稳：“二长老息怒。火云地位特殊，修为强横，更执掌灵兽谷，宗主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他如今摆明车马要保玄记，再明着动手，就是与灵兽谷开战，这后果…你我都担待不起。”

叶崇山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十万灵石的耻辱，叶家威名受损的憋屈，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难道就这么算了？！”他低吼道，眼中凶光闪烁，“我叶家颜面何存？！”

“当然不能算！”阴鸷执事声音转冷，如同毒蛇吐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灵兽谷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火云老儿总有离开的时候，那三头妖猿也总有打盹的时候！玄记…不是还要做生意吗？坊市…不是还有规矩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森然的寒意：“禁令虽因灵兽谷压力无法执行，但…‘正常’的商业竞争，火云总管不着吧？货源…客源…流言蜚语…甚至…某些修炼出了岔子、急需发泄的‘客人’…这坊市里，让人无声无息消失或破产的方法，多的是。”

叶崇山眼中的怒火渐渐被阴冷的算计取代。他缓缓坐直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还有，”阴鸷执事补充道，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别忘了那位在玄冰宫闭关的…叶辰少主。等他稳固了境界出关，听闻家族受此大辱…以少主的脾气和实力，再加上他‘天命之子’的身份气运…火云老儿再横，难道还能时刻盯着一个小辈间的‘切磋’不成？天道所钟之人行事，自有其道理。”

提到叶辰，叶崇山眼中的阴霾终于散开些许，露出一丝期待和狠厉。是啊，他们还有叶辰！真正的天之骄子！宗门未来的希望！等他出关…林玄？苏晚晴？不过是天命之路上两块碍眼的绊脚石，注定要被碾碎！

“那就…让他们再蹦跶几天！”叶崇山端起冰冷的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如同他此刻的心，“吩咐下去，所有明面上的动作，暂停！但暗地里的手脚…给我加倍！我要让玄记的生意，一落千丈！我要让林玄那废人，连门都不敢出！”

“是！”阴鸷执事躬身领命。

……

几乎在叶家与执法殿密谋的同时，另一个地方也因玄记门前的剧变而迅速做出了反应。

百草阁，青云坊市最大的灵药、灵饮供应商之一，三楼一间布置清雅的静室。月光露的主要经营者，百草阁的柳管事，正听着手下掌柜的汇报，脸色变幻不定。

“三头筑基妖猿…堵门镇顶…赵莽当街跪地退还罚款…”柳管事喃喃重复着，手指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眼中精光闪烁，再无之前的从容。玄记月光苔滋养出的瓜王藤，产出的翡翠碧玉瓜蕴含的精纯月华与生命精气，对百草阁主打的月光露市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本打算联合其他几家，进一步挤压玄记的空间，甚至动用些阴私手段，收购其原料渠道。

可如今…灵兽谷的赤焰令，三头筑基妖猿当门神！这哪里是商铺？分明是披着杂货铺外衣的凶兽巢穴！

“柳管事，我们…我们还按原计划打压玄记的瓜藤原料吗？”掌柜小心翼翼地问。

“打压？拿什么打压？！”柳管事猛地瞪了他一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你想让那三头妖猿也堵到我百草阁门口来‘做客’吗？！火云老儿是出了名的疯！惹不起！绝对惹不起！”

他烦躁地在室内踱了几步，猛地站定，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更多的是决断：“传令下去！立刻！马上！把店里所有月光露的价格，下调…下调一成半！不！下调两成！库存的，全部按新价走！另外…派人…不！我亲自去！准备一份厚礼，以恭贺玄记林掌柜身体康复、喜获灵兽谷庇护的名义送去！态度要恭敬！言辞要恳切！记住，是恭贺！不是赔罪！”

掌柜愕然：“下调两成？这…这利润…”

“利润重要还是命重要？！”柳管事低吼，“现在不是赚钱的时候！是站队的时候！是求平安的时候！灵兽谷这面大旗立起来了，谁撞上去谁死！赶紧去办！连夜调价！务必在明日开市前，让整个坊市都知道我百草阁的月光露…降价了！”

威慑立竿见影！硬的如赵莽之流，跪地退钱，丑态百出。软的如百草阁，连夜降价，求生自保。玄记门前那三座沉默的铁塔，成了青云坊市权力格局无声的搅局者，宣告着一个旧有秩序的松动，和一个拥有恐怖靠山的新存在的崛起。

玄记小院内。

林玄在藤椅中缓缓睁开了眼睛。院外隐约传来的、关于月光露连夜降价的消息，如同微风，拂过他的耳畔。他苍白疲惫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火云上人这面虎皮…扯得够大。”他低语，声音沙哑。

苏晚晴坐在他身边的小凳上，正仔细地缝补着一件林玄破损的旧衫，闻言抬头，温婉一笑：“能护住我们就好。”

“护得住一时。”林玄的目光掠过堵门的铁山，望向坊市深处那些看不见的阴影，眼神锐利如刀锋，“树欲静而风不止。叶家…执法殿…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枪停了，暗箭…怕是已经在弦上了。”

他头顶，“天命反派”的熔金篆文幽光在昏暗的暮色中无声闪烁，裂痕中的灰气骷髅虚影，啃噬屏障的动作，似乎带上了一丝更加隐秘的、如同毒蛇潜伏般的耐心。那迟滞，只是暂时的错觉。

墙角，黄伯的鼾声依旧，只是在那悠长的呼吸间隙，含混不清地飘出几个字：

“…靠山…硬…瓦片…也废得快…”

“…嘿嘿…小子…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