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兄妹的人生经历和坎坷 第35章 刻意的疏离

海蓝把自己关在公司半个月，几乎没合过眼。父亲交给他的那些文件、项目，堆得像座小山，原本说好了一个月完成，他却像疯了一样，日夜连轴转，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做完，快点去见大哥他们。十六年的思念，像野草一样疯长，早就压得他喘不过气。

当他把整理好的所有资料放在父亲面前时，林正宏愣住了。他本想找几个错处，让儿子能多在公司待些日子，磨磨他的性子，也拖延些时日，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那些文件条理清晰，数据准确，连最挑剔的老董事都挑不出毛病。

“你……”林正宏看着儿子憔悴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疲惫地挥挥手，“你去休息吧。”

海蓝没应声，转身就走。他一秒钟都不想多等，抓起外套就冲出了公司，坐上车，报出那个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的地址——海天超市。

车子停在超市门口时，正是清晨。阳光刚爬上屋顶，给红色的招牌镀上了一层金边。海天正弯腰往电动三轮车上搬货，海露在一旁帮忙递东西，两人配合默契，脸上带着清晨的朝气。

海蓝推开车门，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去。他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看着那个比记忆中高大了许多的大哥，看着旁边那个眉眼间依稀有小时候模样的五弟，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大哥……五弟……”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海露手里正端着一箱子矿泉水，听到这声音，猛地回过头。当看清来人的脸时，他手里的箱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瓶子滚了一地。“二……二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只存在于大哥描述和模糊记忆里的二哥，竟然就这么站在眼前。西装革履，气质儒雅，可那双眼睛里的急切和熟悉，骗不了人。

海天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低着头，往车上搬着一箱洗衣液，动作沉稳，面不改色，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大哥！我是二弟啊！”海蓝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恳求，“我是海蓝！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又转向海露，眼睛亮得惊人：“五弟，我是二哥海蓝啊！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抢我的糖吃，你忘了吗？”

海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嘴唇哆嗦着，刚想朝着海蓝扑过去，却被海天一声冷喝打断了。

“站住。”

海天放下手里的箱子，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冰。他看着海蓝，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大哥，你……”海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海蓝啊！我们是兄弟！”

“兄弟？”海天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当年我为了保护你们，被警察抓走，判了十年。临走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照顾好弟弟妹妹，看好这个家！你是怎么保护的？”

海蓝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海天打断了。

“你想说你年纪小，是不是？”海天的声音陡然拔高，“不要用年纪小来逃避责任！那个时候，你虽然小，可你比谁都清楚我们有多难！”

他指着海露，眼神里带着痛惜：“你看看你五弟！这些年他在外边过的是什么日子？被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差点就毁了！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海露站在一旁，眼泪掉得更凶了。他知道大哥说的是气话，可听到这些，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

“你父亲非要带你走，你就跟着走了？”海天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你就没想过反抗吗？只要你坚持一下，哪怕只是求他把弟弟妹妹一起带走，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我现在只找回来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还不知道流落在哪个角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海蓝，你让她们在外边漂泊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你还有什么脸来见我？”海天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痛心，“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都不认识。”

海蓝被他说得体无完肤，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大哥他这些年的寻找和挣扎，想告诉大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大哥说的是事实。当年他被带走时，虽然年纪小，可他确实没有拼尽全力去反抗，没有坚持要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走。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在找，却始终没有结果，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大哥，我知道错了……”海蓝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弟弟妹妹……可我这些年，真的没有忘记你们，我一直在找……”

“找？”海天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心软，“找到现在，找到她们在哪里了吗？”

海蓝语塞，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任由眼泪滑落。

旁边路过的街坊邻居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围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了？吵架呢？”

“好像是那个老板的弟弟？看着挺有钱的啊……”

“听着像是以前有啥误会……”

海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他知道不能再在这里说下去了，不管怎么样，不能让海蓝太难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继续往车上搬货，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海露看着二哥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看大哥紧绷的侧脸，心里急得像火烧。他想替二哥说句话，可刚张了张嘴，就被海天一个眼神制止了。

海蓝站在原地，看着大哥忙碌的背影，看着散落一地的矿泉水瓶，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千里迢迢回来，梦寐以求的重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他知道大哥心里有怨，有恨，这些年的苦，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可他不相信大哥真的能这么狠心，不相信他们十六年的兄弟情分，真的就这么断了。

“大哥，”他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我不会走的。不管你认不认我，我都是你的二弟，是海露的二哥。你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说完，他没有再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矿泉水瓶，动作笨拙，却透着一股不肯放弃的执拗。

海天搬货的手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看到海蓝蹲在地上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转身抱住这个失散了十六年的弟弟。

可他不能。

林正宏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就毁了海蓝的前程。他必须狠下心，把这场戏演下去，直到海蓝真正站稳脚跟的那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点涌上心头的酸楚压下去，继续搬货，只是动作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超市门口，却照不进兄弟俩之间那道刻意拉开的鸿沟。海蓝默默地捡着瓶子，海露在一旁手足无措，海天埋头搬货，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沉重的气息。

周围的邻居看没什么热闹了，渐渐散去。只有那个粉色的书包，静静地挂在展示柜里，仿佛在无声地叹息，见证着这场迟到了十六年，却充满了误解和隐忍的重逢。

海蓝知道，前路不会平坦，大哥的怨恨，妹妹的下落，父亲的阻挠，都是他必须跨过的坎。但他不怕，只要能留在他们身边，只要能有机会弥补过去的过错，再难他都能坚持下去。

因为，这里有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他阔别了十六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