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兄妹的人生经历和坎坷 第3章 破巷微光

开春的风带着点湿冷，吹在脸上不似冬日那般刺骨，却也带着股钻人的凉意。海奶奶领着海天和海蓝，蹲在菜市场后门的垃圾堆旁，正低头翻捡着能用的东西。

海天手里拿着个小铁钩，熟练地扒开一堆烂菜叶，从中挑出几棵还带着点新鲜劲儿的青菜，小心地放进身边的竹篮里：“奶奶，你看这个菜心还能吃！”

海蓝则蹲在另一边，专注地把别人丢弃的硬纸板一张张捋平，叠在一起。他刚来的时候还不太习惯，总觉得这活儿又脏又累，可看着海奶奶和海天每天都乐呵呵地干着，他也慢慢学了过来。如今他的小手虽然还是细皮嫩肉的，却也磨出了几个浅浅的茧子，动作也麻利了不少。

“慢点捡，别扎着手。”海奶奶一边把挑好的菜叶子往篮子里放，一边叮嘱着两个孩子。阳光透过菜市场的铁皮棚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鱼腥、烂菜和泥土混合的复杂气味，可在祖孙三人眼里，这气味里却藏着过日子的踏实。

自从海蓝来了之后，家里的开销更大了。海奶奶便把他也送进了学校，让他跟海天一个班。校长看两个孩子都懂事，又免了海蓝一半的学费。海天比海蓝大半岁，在学校里总是护着弟弟，谁要是敢欺负海蓝，他第一个冲上去理论。海蓝也依赖着这个哥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先想着海天。

两个孩子在学校里学习都很刻苦，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前几名。老师常常在海奶奶面前夸他们，说这两个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海奶奶听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干活再累也不觉得了。

这会儿，海奶奶把最后一把还能吃的菠菜放进篮子，直起身来捶了捶腰。蹲的时间太长，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刚想叫两个孩子回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拐角处，似乎有不对劲的动静。

那里堆着几个废弃的大油桶，挡住了大半视线，只能看到几个晃动的人影，还夹杂着女孩压抑的哭喊声。

“怎么了，奶奶？”海天最先注意到海奶奶的神色不对，停下手里的活，仰起头问。

海蓝也放下手里的纸板，顺着海奶奶的目光看去，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海奶奶心里咯噔一下，拉着两个孩子往那边走了几步，躲在一个油桶后面探头一看，心瞬间揪紧了。

只见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小女孩拳打脚踢。那女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比海天和海蓝还要小，穿着一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裙，瘦小的身子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小贱人，还敢跑！”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抬脚就往女孩身上踹，“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另一个瘦高个手里拿着根棍子，扬起来就要往下打：“王老板还等着人呢，再折腾耽误了事儿，有你好果子吃！”

“别打了！”海奶奶想都没想，猛地从油桶后面冲了出去，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张开双臂挡在了女孩面前，“你们这么大的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那三个男人被突然冒出来的老太太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满脸横肉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海奶奶一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海天和海蓝，嗤笑一声：“哪来的死老婆子，敢管爷爷们的闲事？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海天虽然害怕，却也攥紧了小拳头，挡在海奶奶身边：“不许欺负我奶奶！”

海蓝也咬着牙，眼神里满是倔强。他想起了自己以前被继母欺负的日子，心里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同情。

海奶奶紧紧盯着那几个男人，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这孩子怎么你们了？你们要这么打她？”

“她是我们花钱买来的，想怎么管就怎么管！”瘦高个不耐烦地说，“少废话，赶紧让开！”

买来的？海奶奶心里一沉，再看那女孩身上的伤痕，心里瞬间明白了。这是遇上人贩子了！她把女孩往身后拉了拉，梗着脖子说：“你们这是犯法的！我告诉你们，赶紧放了这孩子！”

“犯法？老子在这儿就是法！”满脸横肉的男人被惹恼了，伸手就要去推海奶奶。

海奶奶往旁边躲了一下，紧紧护住女孩：“我今天就是不让开！你们要打就打我！”

就在这时，地上的女孩突然哭喊着：“我不回去！那个地方好可怕！他们打我……还不给我饭吃……”她的声音又细又弱，却带着无尽的恐惧。

海奶奶听得心都碎了，这孩子说的“那个地方”，指不定是什么人间地狱。她更不可能把孩子交给这些人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才肯放了她？”海奶奶深吸一口气，知道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想别的办法。

满脸横肉的男人眼珠子转了转，打量着海奶奶破旧的衣服和身边两个同样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孩子，显然不像是有钱人家。但他还是恶狠狠地说：“放了她？可以啊！我们买她花了五十块钱，你拿五十块钱来，我们就把她给你！”

五十块！海奶奶心里一凉。她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到十块。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是今天捡废品卖的钱，准备晚上买个馒头的。

“我……我没那么多钱……”海奶奶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无力。

“没钱？没钱就别多管闲事！”瘦高个说着，就要上前去抓女孩。

“等等！”海奶奶突然喊住他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慢慢解开自己的棉袄扣子，从里面的夹层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那是她丈夫生前给她买的一个银戒指，款式很旧，也不值什么大钱，但却是她唯一的念想了。这些年再苦再难，她都没舍得卖掉。

“这个……这个能抵点钱吗？”海奶奶把戒指递过去，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这是银的，能值点钱……我身上就这些了，都给你们！”

那三个男人看了看戒指，又互相看了一眼。满脸横肉的男人接过戒指，掂了掂，撇撇嘴：“这破玩意儿能值几个钱？算了算了，晦气！拿着你的破戒指，赶紧把人领走！别再让我们看见你们！”

他大概是觉得跟一个老太太纠缠没意思，又怕动静太大引来别人，骂骂咧咧地带着另外两个人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了，海奶奶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腿一软差点坐下。海天和海蓝赶紧扶住她。

“奶奶，你没事吧？”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眼里满是担忧。

海奶奶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转身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女孩扶起来。这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还有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嘴角还带着血丝。

“孩子，别怕，他们走了。”海奶奶的声音温柔得像水，伸手轻轻拂去女孩脸上的泪水和灰尘。

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海天和海蓝，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安，小声地哭着：“我……我没有家了……”

海奶奶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好孩子，不哭了。以后奶奶这儿就是你的家，奶奶养你。”

海天也学着海奶奶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后背：“妹妹，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海蓝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那是他昨天考试得了满分，老师奖励的，他一直没舍得吃。他把糖递到女孩面前，小声说：“给你吃，吃了就不疼了。”

女孩看着那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糖，又看了看眼前这三个陌生人，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了过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哭声也小了下去。

海奶奶把女孩抱起来，她太轻了，轻得像一片羽毛。“走，咱们回家，奶奶给你上药。”

海天和海蓝跟在旁边，一个帮着拎竹篮，一个时不时抬头看看被海奶奶抱在怀里的女孩，小脸上满是心疼。

回到家，海奶奶先烧了一锅热水，小心翼翼地给女孩清洗伤口。女孩疼得龇牙咧嘴，却强忍着没哭出声，只是紧紧攥着海奶奶的衣角。

“忍一忍，好孩子，洗干净了上药就不疼了。”海奶奶一边轻柔地擦着，一边柔声安慰。

海天和海蓝就在旁边看着，海天还跑去把自己平时最宝贝的一个布娃娃拿来，塞到女孩手里：“给你玩，它不咬人。”

那是个用碎布头缝成的娃娃，眼睛是用黑扣子钉的，看起来有些简陋，却是海天最珍视的东西。

女孩抱着布娃娃，看着海天真诚的眼神，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清洗完伤口，海奶奶找出家里仅有的一小瓶红药水，小心翼翼地涂在女孩的伤口上。药水碰到破皮的地方，女孩还是疼得瑟缩了一下，但这次，她没有再攥紧海奶奶的衣角，而是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布娃娃。

“好了，上过药就没事了。”海奶奶帮她换上一件干净的小衣服，那是她用自己的旧衣服改的，虽然有点大，但很柔软。

女孩穿上干净衣服，抱着布娃娃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海奶奶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在旁边给她端水的海天和海蓝，小声问：“奶奶，我……我能留在这儿吗？”

海奶奶正在灶台忙活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当然能啊。以后你就是奶奶的孙女，跟天儿、蓝儿一样。”她想了想，看着窗外刚刚抽出嫩芽的柳树，“奶奶给你起个名字，叫海柳好不好？像柳树一样，看着柔弱，却很坚韧，能经得起风雨。”

海柳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却笑着说：“嗯！我叫海柳！谢谢奶奶！”

海天和海蓝也高兴地拍手：“太好了！我们有妹妹了！”

海奶奶看着三个孩子脸上纯真的笑容，心里那点因为卖掉戒指而产生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了。她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更苦，要养三个孩子，她一个老婆子，肩上的担子重得像座山。

可看着这三个可怜又懂事的孩子，她心里却充满了力量。她每天起得更早了，睡得更晚了，除了扫马路、在饭店帮忙、捡废品，她还学着给人缝补衣服，哪怕一件衣服只挣几毛钱，她也乐此不疲。

饭店里的剩菜依然是他们的口粮，海奶奶总是把里面最好的部分挑出来，分给三个孩子，自己就着汤水和窝头充饥。海天是哥哥，总是把自己碗里的菜再分给海蓝和海柳一点；海蓝虽然以前是富家公子，却从不挑食，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海柳最黏海奶奶，总是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东西塞到海奶奶嘴里。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小屋里却总是充满了笑声。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海奶奶坐在门口择菜，听着他们的笑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海柳的伤慢慢好了，海奶奶也把她送进了学校，让她跟海天、海蓝一起读书。三个孩子背着书包，手拉着手去上学的样子，成了巷子里一道最温暖的风景。

有一次，海奶奶去学校接他们放学，听见老师在夸海柳，说这孩子虽然刚来，却很聪明，学习也努力，就是胆子有点小。海奶奶听了，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她知道，那些不好的经历在孩子心里留下了阴影，需要慢慢抚平。

回到家，海奶奶特意给海柳煮了个鸡蛋，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柔声说：“柳儿，别怕，有奶奶在，有哥哥们在，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海柳抬起头，看着海奶奶布满皱纹却充满慈爱的脸，用力点了点头，把鸡蛋往海奶奶嘴边送：“奶奶也吃。”

海奶奶笑了，咬了一小口，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苦，但只要这三个孩子在身边，她就有走下去的勇气。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三个孩子熟睡的脸上，也落在海奶奶布满老茧的手上。小屋虽然简陋，却因为这祖孙四人，充满了人间最质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