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其他 > 五兄妹的人生经历和坎坷 > 第180章 嫌弃家中等,爹娘把他卖外乡

海澜摸了摸海雅的头,柔声道:“我呀,今天给你讲一个故事,就给你一个人讲。”

海雅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领口绣着几枝淡紫色的兰草,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脖颈愈发莹润。她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夏夜最亮的星子,连忙往前凑了凑,生怕漏听一个字。

海澜指尖划过桌面的木纹,缓缓开口:“从前,在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靠天吃饭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像村口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平淡却也安稳。可在这个村子里,最让人看不起的,是一户姓周的人家。”

“周家夫妻俩带着一个儿子过活,男人老实巴交,女人胆小怯懦,地里的活儿干得不算出色,又没什么营生的手艺,家里常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土坯墙的屋顶每逢下雨就漏个不停,炕上铺的稻草都结了硬邦邦的疙瘩。村里人见了他们,不是绕着走,就是背地里戳脊梁骨,骂他们是‘窝囊废’‘拖油瓶’,连带着那孩子,也常被村里的顽童追着喊‘小穷鬼’。”

“可这孩子偏生不服输。别家孩子在泥地里打滚、跟着大人学插秧的时候,他总爱往村头的学堂凑。学堂是村里唯一的青砖瓦房,里面住着一位姓沈的教书先生,带着十几个孩子念书。这孩子才五六岁的光景,就天天扒着学堂的窗沿,踮着脚往里瞅。先生在里面教‘人之初,性本善’,他就在外面跟着念,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先生在黑板上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就捡根被风吹断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画,泥土被他的指尖蹭得发黑,小脸上也沾了不少灰,像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小猫。”

“他爹娘见了,心疼又无奈。男人叹着气拉他回家:‘咱不是念书的命,跟爹下地学种庄稼,好歹能混口饭吃。’女人抹着泪塞给他半个硬邦邦的窝头:‘听话,别去学堂门口丢人现眼了,人家先生看见了,该赶你了。’可这孩子脾气倔,嘴上应着,第二天依旧准时出现在窗台下,像块生了根的石头。”

“就这么过了两三年,他八岁了。身子骨长开了些,也更能沉得住气。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拾一捆柴,背回家交给娘,然后揣着块凉窝头,一路小跑赶到学堂。先生讲课的时候,他就凝神听,手指在藏在背后的土块上写写画画;课间孩子们出来疯跑,他就赶紧躲到学堂后面的老槐树下,把刚才记下的字再默写一遍,遇到记不清的,就皱着眉头蹲在树底下琢磨,有时能琢磨大半个时辰,直到学堂里又响起先生讲课的声音,才又悄悄溜回窗沿下。”

“这一日,他正低头在地上写着先生刚教的‘孝’字,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连头顶传来清脆的童音都没察觉。”

“‘喂,你这样学,能学会吗?’”

“他吓了一跳,手里的树枝‘啪嗒’掉在地上,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站在面前,穿着件月白色的布裙,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桃花,眼睛像两泓清泉,正好奇地打量着他。这小姑娘正是沈先生的独生女,小名叫小九,大名叫沈九。”

“他脸一下子红了,像被太阳晒透的番茄,慌忙用脚把地上的字蹭掉,低下头小声说:‘能……能学会一点点。’”

“小九歪着头,辫子上的红头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你为什么不进学堂里学呢?先生教得可好了。’”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更低了:‘家里……家里没钱交束修。’束修是学堂的学费,通常是几斗米或是一块腊肉,可就这,对周家来说也是天文数字。”

“小九眨了眨眼,没再追问,只是说:‘我知道了。’然后转身跑进了学堂。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以为这不过是小姑娘随口一问,转头捡起树枝,想把刚才没写完的字补完,可手指却有些发颤,总也写不稳。”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沈先生竟亲自走到了窗台下,对着他招了招手:‘你进来吧。’”

“他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小九从先生身后探出头,冲他做了个鬼脸,他才反应过来,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跟着先生进了学堂。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回过头看他,眼神里有好奇,也有几分不屑,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沈先生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十几个孩子,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他,清了清嗓子说:‘这孩子想学念书,是好事。但学堂有学堂的规矩,不能白来。’他心里一紧,刚升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

“先生话锋一转:‘这样吧,你每天放学后,把学堂的桌椅擦干净,黑板抹亮,再把院子里的落叶扫了。做得好,就留下跟着听课,如何?’”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用力点头:‘我能做到!我一定做得好好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就这样,他成了学堂里特殊的学生。白天跟着先生念书、写字,放学后就拿起抹布、扫帚,把学堂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子腿的缝隙、黑板槽里的粉笔灰、院子角落里的杂草,他都一一清理干净,常常忙到天擦黑才回家。”

“村里人听说了这事,议论得更凶了。”

“‘一个泥腿子的种,还想攀高枝念书?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先生也是糊涂,让这种人家的孩子进学堂,不怕带坏了其他学生?’”

“‘我看啊,不出三个月,就得被先生赶出来,他哪是念书的料?’”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人,有时还会有人故意在他回家的路上拦住他,抢他手里的书扔在泥水里,或是推搡他几下。他从不还手,也不还嘴,只是默默地捡起书,拍掉上面的泥,继续往前走。回到家,他把书小心地晾在屋檐下,然后就着昏暗的油灯,把白天学的内容再复习一遍,常常学到后半夜。”

“小九看在眼里,心里总有些不忍。有时会偷偷把自己的笔墨分他一些,有时会在他被其他孩子欺负时,跑过去大声说:‘我爹说了,他是学堂的人,你们不许欺负他!’小九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小铜铃,那些孩子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不给沈先生面子,悻悻地走了。”

“他每次都低着头对小九说‘谢谢’,小九就会摆摆手,笑着说:‘不客气,你好好念书,以后考个大官,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他听了,用力点头,心里暗暗记下了这句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他从一个瘦小的孩童长成了挺拔的少年,脸上的稚气褪去,多了几分沉稳。小九也从梳双丫髻的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间的青涩渐渐化为温婉。他们一起在学堂里听课,一起在院子里背书,他依旧每天放学后打扫学堂,她有时会留下来帮他递抹布、拾落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温馨而宁静。”

“他的功课越来越好,沈先生常摸着胡子夸他:‘这孩子,是块念书的好料子,将来必有大出息。’他听了,总会偷偷看一眼小九,小九也正好望着他,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转眼,他到了该进京赶考的年纪。这是他走出村子、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也是全村人都盯着的事。”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他背着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几本书,还有小九连夜给他缝制的鞋垫,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他爹娘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千叮咛万嘱咐,话都说不利索。”

“他给爹娘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爹,娘,等着我,我一定考中回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可刚走出村口,就被一群村民拦住了。”

“‘哟,这不是周家那小子吗?还真要去京城赶考啊?’”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省得浪费盘缠,考不上回来,更丢人。’”

“‘就是,你们家祖宗八代都是刨地的,还想飞黄腾达?做梦!’”

“污言秽语像潮水一样涌来,有人甚至从旁边的菜地里摘下烂菜叶、捡起地上的泥块,往他身上扔。烂菜叶砸在他的背上,冰凉黏腻;泥块溅在他的脸上,混着汗水往下流。”

“他站在那里,挺直了脊梁,任凭那些东西落在身上,眼神却异常坚定。等众人骂够了、扔累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村口的每一个角落:‘我周明远在此立誓,此番进京,若考不中,永不再回此村!’”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步也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有爹娘担忧的目光,有小九不舍的眼神,更有全村人等着看他笑话的嘴脸。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九眼圈一红,拉着爹娘的手说:‘爹,娘,明远哥走了,家里就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沈先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孩子,委屈你了。’”

“从那天起,小九就搬到了周家,一心一意照顾周明远的爹娘。周家本就贫寒,周明远走时带走了家里仅有的几两碎银做盘缠,家里更是空空如也,米缸见了底,油罐也早就空了。”

“小九没抱怨过一句。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是给两位老人烧水、洗漱,然后就挎着个破篮子出门,挨家挨户地去讨饭。”

“她是沈先生的女儿,以前在村里也是被人敬着的,如今却要放下身段去求别人,其中的难堪可想而知。有的人家看在沈先生的面子上,会给她半碗剩饭、几个窝头;有的人家则直接把门关上,理都不理;还有的人会像先前嘲笑周明远一样嘲笑她:‘哟,沈先生的千金也来讨饭了?你那状元郎女婿啥时候回来啊?’”

“小九听了,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却只是低着头,轻声说:‘麻烦您了,给点吃的吧,家里老人等着呢。’”

“讨来的东西,她从来舍不得吃一口,都小心翼翼地包好,带回家热给两位老人吃。老人问她:‘小九,你吃了吗?’她总是笑着说:‘吃了,婶子家给了我好大一个馒头,我早就吃饱了。’可实际上,她常常一整天都粒米未进,饿得头晕眼花,就只能跑到后山,挖些野菜回来,用开水烫一下,就着点盐巴咽下去。那些野菜有的发苦,有的带涩,难以下咽,可她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有力气,才能照顾好两位老人,才能等到周明远回来。”

“沈先生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脸颊,心里疼得厉害,常常偷偷塞给她一些钱,让她买点吃的。可小九总是把钱存起来,要么给老人抓药,要么买些针线缝补老人的衣服。她说:‘爹,我年轻,饿几顿没事,您和娘才要好好保重身体。’”

“日子就这么在清贫和等待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半年了,京城那边渐渐有了消息,有的书生考中了,派人送信回家报喜;有的没考中,也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可周明远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像石沉大海。”

“周明远的爹娘开始坐不住了,整天唉声叹气,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周母更是整日以泪洗面,嘴里念叨着:‘明远不会是出事了吧?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小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只能强颜欢笑安慰他们:‘爹,娘,你们别担心,明远哥那么能干,一定没事的。京城远,书信在路上要走很久呢,说不定过几天就到了。’”

“可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焦虑呢?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坐在灯下,拿起周明远留下的书,一页页地翻着,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些。她常常对着窗外的月亮祈祷:‘月亮啊月亮,求你保佑明远哥平平安安,不管考没考中,都让他早点回来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小九苦苦支撑的时候,沈先生突然出事了。那天,他给孩子们上完课,正准备批改作业,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倒在了书桌前。等小九闻讯赶过去,沈先生已经没了气息。医生说,是积劳成疾,加上年纪大了,一口气没上来。”

“小九的天,一下子塌了。她趴在父亲的遗体上,哭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哭太久,因为她知道,还有两位老人需要她照顾,她不能倒下。她强忍着悲痛,和乡亲们一起,简单地安葬了父亲。”

“沈先生的妻子本就体弱多病,丈夫突然离世,她悲痛过度,一病不起,在沈先生下葬的第二天,也跟着去了。”

“短短两天,失去了双亲,小九的世界彻底变成了灰色。她站在父母的坟前,呆呆地看着两座新坟,眼泪流干了,心也像被掏空了一样。可当她想起周家还有两位老人在等着她回去做饭,她还是咬了咬牙,擦干脸上的泪痕,转身往周家走去。她不能倒下,为了周明远的嘱托,也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

“又过去了半年,整整一年了。周明远依旧杳无音信。村里的人都说,他肯定是没了,要么就是在外面发达了,忘了家里还有个苦等他的媳妇和年迈的爹娘。”

“小九还是每天去讨饭,照顾两位老人。曾经那个眉眼温婉、带着书卷气的少女,如今变得面色蜡黄,身形消瘦,头发也失去了光泽,用一块洗得发白的红头巾包着。身上穿的还是几年前的旧衣服,袖口磨破了,她就缝上一块补丁;鞋子的鞋底裂了个大口子,她就用麻绳密密麻麻地缝好,走起路来还是会硌得脚生疼。可她的眼睛,依旧清亮,只是那清亮里,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坚韧。”

“这天,周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绝望的神色。周母连忙迎上去:‘他爹,你去镇上打听,有明远的消息吗?’”

“周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我问了从京城回来的人,都说没见过叫周明远的书生……只怕……只怕咱儿子是遭遇不测了。’”

“周母一听,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周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老泪纵横。两位老人的哭声像刀子一样扎在心里,让人听了格外难受。”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九端着一个破碗走了进来。碗里有小半碗咸菜,还有一个干硬的馒头。她是从村西头的王婆家讨来的,王婆今天心情好,多给了她半个馒头。”

“她把碗放在桌上,连忙扶起坐在地上的周母,轻声说:‘娘,您别难过,明远哥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转身去灶房,把馒头放在锅里,添了点柴火加热,又把咸菜盛在一个小碟子里。做好这一切,她把饭菜端到两位老人面前:‘爹,娘,你们吃饭吧,吃了饭才有精神等明远哥回来。’”

“说完,她转身想往外走,想去后山挖点野菜填填肚子——她已经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昨天讨来的一点稀粥全给老人喝了,今天这馒头,她也打算全留给他们。”

“周父叫住了她:‘小九,你吃了吗?’”

“小九脚步顿了顿,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吃了,爹,我刚才在李婶家讨了个红薯,早就吃完了。’”

“可她的声音,却有些发虚,脸色也白得吓人。周父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他知道,这孩子又在骗他们了。这一年来,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海雅听到这里,手里的红手帕已经湿了一大片,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在手机上

海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仿佛要将那些沉淀在时光里的苦涩与挣扎,一点点揉进故事的肌理里。

“日子就这么熬着,小九的脊梁骨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明明已经弯到了极致,却总在看到公婆期盼的眼神时,又悄悄挺直了些。村里人看她日复一日地奔波,脸上的风霜一层盖过一层,心里不是没有动容的。有时谁家做了新馒头,会偷偷塞给她一个;有时地里的菜收了,会多摘一把放在她讨饭的篮子里。可这点微薄的暖意,在周家二老日渐滋生的私心面前,竟显得像风中的烛火,一吹就灭。”

“周明远离家整整三年了。三年,足够春草绿了又黄,足够檐下的燕子来去三回,却没能等来一句关于他的音讯。周父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得紧,周母的叹息也一天比一天沉重。起初是念叨儿子的安危,后来,话里话外渐渐多了些别的意思。”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小九揣着破碗出门讨饭,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刚消失在巷口,周父就猛地坐起身,压低了声音对周母说:‘不能再等了。’”

“周母眼神闪烁,搓着衣角嗫嚅:‘可……可小九她……’”

“‘她再好有什么用?’周父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狠厉,‘明远怕是回不来了,咱俩总不能跟着她一起饿死!她还年轻,找个好人家……不,找个肯出大价钱的人家,咱手里有了钱,才能活命。’”

“周母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默认了。她不是不知道这对小九有多残忍,可对死亡的恐惧,对安稳日子的贪念,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让她看不清是非,也顾不上恩情。”

“周父见她不反对,立刻揣了个窝窝头,脚步匆匆地往村东头的媒婆家赶。那媒婆是个出了名的见钱眼开的主儿,只要银子给够,什么牵线搭桥的活儿都敢接,哪怕是拆人姻缘、毁人清白。”

“见到周父,媒婆斜着眼上下打量他,嘴角挂着精明的笑:‘周老哥,这大早上的找我,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周父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想……把我那儿媳妇,托付给你寻个去处。’”

“媒婆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故意拖着长腔:‘儿媳妇?那可是明媒正娶的,哪能说寻去处就寻去处?这不合规矩吧?’”

“周父急了,从怀里掏出仅有的几枚铜板塞过去:‘规矩是人定的!你只要给她找个……找个肯出高价的,银子少不了你的。’他特意强调了‘高价’二字,眼神里满是对银钱的渴望,至于对方是什么人,品行如何,他根本没问。”

“媒婆掂了掂手里的铜板,眉开眼笑:‘周老哥是个爽快人!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想价高,就得找那些……特殊些的主儿。’她所谓的‘特殊’,便是指那些年纪大、名声差,或是有怪癖,只能靠花钱买妾室的人家。周父哪里顾得上这些,忙不迭地点头:‘只要钱多,什么都行!’”

“媒婆见他应承,心里早就盘算起了门路。她知道邻镇有个姓王的员外,年过花甲,家里已经有了六十七房妾室,偏还好色成性,总想着凑个‘六十八’的吉利数,而且出手一向阔绰。这买卖,稳赚不赔。”

“她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三天,最多三天,给你回信!’周父喜滋滋地回了家,把消息告诉周母,两人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对小九的愧疚,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此时的小九,还在顶着烈日挨家挨户地讨饭。她的头巾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额头上,嘴唇干裂起皮,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路在晃。可当她讨到小半碗米粥和一个窝头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今天公婆能吃顿热乎的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食物包好,揣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快步往家赶。她不知道,家里等着她的,不是公婆的感激,而是一个将她推入深渊的陷阱。”

“三天后,便是媒婆约定的日子。头一天晚上,周父才支支吾吾地把这事告诉了小九。”

“‘小九啊,’他搓着手,眼神躲闪,‘你看……明远这事儿,怕是没指望了。王员外家大业大,对你……对你也会好的,你就……’”

“小九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父,又看向周母,嘴唇颤抖着:‘爹,娘,你们说什么?我是明远的媳妇,我要等他回来!’”

“‘等?等多久?’周母终于开了口,语气冰冷,‘等我们都饿死了,你再守着这座空房子吗?我们养你这么久,你也该报答我们了!’”

“小九的心像被冰水浇透了,她看着眼前这两个自己伺候了三年的老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她猛地摇头,泪水汹涌而出:‘我不嫁!我死也不嫁!明远哥说了会回来的,我要等他!’”

“周父见她反抗,顿时变了脸,招呼周母一起,把小九拖到了里屋。那屋里摆着周家祖宗的牌位,他们把小九按在地上,恶狠狠地说:‘你就跪在这儿反省!啥时候想通了,啥时候再起来!’说完,“哐当”一声锁上了门。”

“小九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对着一排排冰冷的牌位,哭得肝肠寸断。她不明白,自己掏心掏肺地照顾他们,换来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想起明远哥临走时的眼神,想起他说‘等我回来’,想起自己答应他‘一定照顾好爹娘’,那些承诺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

“她摸到墙角一把生锈的剪刀,那是她平时做针线活用来剪线头的。刀刃很钝,却足够锋利到划破皮肤。她把剪刀抵在手腕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解脱了。死了,就不用再受这委屈,或许还能在黄泉路上等明远哥……可她又想起明远哥的嘱托,想起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手怎么也用不上力。”

“‘明远哥……’她哽咽着,泪水打湿了面前的土地,‘我该怎么办啊……’”

“整整一夜,她就那么跪着,哭了又停,停了又哭,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眼神也渐渐变得空洞麻木。当周母打开门,把一件粗糙的粉色嫁衣扔在她面前时,她没有反抗,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把衣服穿在了身上。那粉色刺得人眼睛生疼,像极了她心头淌出的血。”

“盖头蒙上的那一刻,小九的世界彻底黑了。她被人塞进花轿,耳边是锣鼓喧天的声响,可她只觉得像丧钟在敲。周父跟在花轿旁边,一路小跑,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仿佛卖的不是自己的儿媳妇,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

“花轿在王员外家门前落下。当盖头被掀开,小九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王员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嘴角的口水几乎要流下来。那一刻,小九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她看着这个比自己爷爷还要老的男人,看着他伸向自己的枯瘦的手,突然猛地挣脱开,朝着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染红了那身刺眼的粉嫁衣。她倒在地上,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仿佛看到明远哥站在学堂的窗台下,对她笑着……”

“王员外吓得跳了起来,骂骂咧咧地吼道:‘晦气!真晦气!赶紧扔去海里喂鱼!’”

“媒婆拿着王员外给的五百两银子,心里打得噼啪响。她眼珠一转,趁着周父不在跟前,偷偷揣起二百两,等见到周父时,只递过去三百两:‘王员外就给了这么多,人家嫌是个烈性子,扣了不少。’”

“周父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哪里还顾得上真假,眉开眼笑地揣进怀里,转身就往家跑,满脑子都是以后吃香喝辣的日子。可他刚走到半路,就从树林里窜出几个劫匪,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银子抢了个精光,还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周父连滚带爬地回到家,周母见他空着手回来,顿时傻了眼。‘银子呢?小九呢?’她抓住周父的胳膊拼命摇晃,‘你把我的好儿媳还给我!你把银子还给我!’”

“这时他们才想起小九的好,想起她每天讨来的热饭,想起她缝补的衣裳,想起她夜里悄悄给他们盖被……可一切都晚了。他们成了村里的过街老鼠,人人见了都唾骂:‘狼心狗肺的东西!小九那么好的姑娘,你们也下得去手!’”

“他们去讨饭,没人肯给;他们去借钱,没人搭理。有一次,周母敲开一户人家的门,里面的妇人本来拿着两个馒头,一看是她,‘砰’地就关上了门,隔着门板骂道:‘滚!别脏了我的门!’”

“两人饿得头晕眼花,只能蜷缩在破庙里苟延残喘。这天,他们听到外面有官轿经过的声音,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出去拦轿讨吃的。”

“‘官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周父哭喊着,‘我儿子叫周明远,去京城赶考三年没回来,我那狠心的儿媳妇,见他不回来,就跟着野男人跑了,丢下我们老两口不管啊……’”

“轿帘‘唰’地被掀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探了出来。那人穿着官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威严,正是他们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儿子——周明远!他三年前就考中了状元,只是被事务缠身,又遇路途艰险,耽搁了归期,如今正是衣锦还乡。”

“周明远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皱紧了眉头:‘爹?娘?你们怎么成了这样?小九呢?’”

“周父周母对视一眼,连忙把编好的谎话往外说,把小九说成一个不忠不孝、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周明远起初信了,毕竟是自己的爹娘,他气得浑身发抖,回到府邸后,整日借酒消愁,嘴里一遍遍骂着小九的名字,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村里的人被周家二老威胁,不敢说出真相,只能眼睁睁看着状元郎误会那个苦命的女子。”

“就这样过了些日子。这天,周明远又在书房喝酒,醉眼朦胧中,胳膊一扬,打翻了桌前的香炉。香灰撒了一地,里面竟飘出一张折叠的纸。他疑惑地捡起来,展开一看,上面是小九那熟悉的字迹,娟秀却带着颤抖,一笔一划写的都是那天晚上,公婆如何逼她嫁人,她如何绝望,如何舍不得他……”

“‘噗通’一声,周明远跪倒在地,手里的纸飘落在地,泪水汹涌而出。他这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错怪了那个等了他五年、为他受尽苦难的女子!他猛地站起身,冲到爹娘面前,把信纸摔在他们脸上,声音嘶哑:‘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他没有打他们,也没有再骂他们,只是给了他们足够的银两,让他们回村自生自灭,从此断绝了关系。然后,他疯了一样冲出府邸,直奔王员外家。当得知小九已经撞柱而亡,尸体被抛入大海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可他不愿意相信。他总觉得,小九那么坚韧,那么想活下去等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他脱下官服,换上一身粗布衣裳,扮成一个卖酒的货郎,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寻找。”

“他走了很多路,磨破了无数双鞋,脚上的茧子结了一层又一层。饿了,就啃口干硬的窝头;渴了,就喝口路边的溪水;累了,就躺在树下歇一会儿。支撑他走下去的,只有一个念头:小九一定还活着。”

“春去秋来,又是两年。他从江南走到塞北,从繁华的城镇走到偏僻的山村,嗓子喊得沙哑,脸上刻满了风霜,可眼神里的执着丝毫未减。”

“这一日,他走到一个陌生的城镇,肩上扛着酒坛子,一边走一边吆喝:‘卖酒喽——上好的米酒——’”

“声音在青石板路上回荡,忽的,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对面酒楼的二楼栏杆边,站着一个女子。她穿着素雅的衣裙,身姿依旧单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疤痕上用胭脂点了几朵小巧的花瓣,像是特意遮掩,又像是一种无声的印记。”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周明远手里的酒坛子‘哐当’掉在地上,酒液泼洒出来,浸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是她!真的是她!”

“那女子也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她就是小九。当年她并没有死,只是撞昏了过去。被扔进大海后,冰冷的海水激醒了她,她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游到岸边,却冻得失去了知觉。幸得一位路过采药的老大夫相救,才捡回一条命。那老大夫是位退隐的官员,和妻子无儿无女,见她身世可怜,便认她做了义女,悉心照料。她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才慢慢恢复过来,只是额头上永远留下了那道疤。”

“这两年,她以为周明远早已忘了她,或是信了公婆的谎话,早已另娶他人。如今再见,他竟成了这副模样,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周明远望着她,嘴唇颤抖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心里翻江倒海:她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受了多少苦?她……还会认他吗?”

“就在这时,小九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卖酒的。’”

“周明远猛地回过神,连忙应道:‘哎!’”

“小九看着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同在问他,又如同在问自己:‘你乃堂堂状元郎,离家五年未归乡,贤妻家中来讨饭,却被爹娘卖外乡。不知文举知情后,是否嫌弃柳巷女,还是在乎你爹娘,不顾夫妻情?’”

“周明远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虽沙哑却无比坚定:‘我虽堂堂状元郎,离乡五年未归家,不知贤妻家中遇恶爹娘。考上状元回家后,爹娘骗我掩真相,幸亏贤妻留字证,才让文举知端详。我与爹娘断了亲,离家两年寻九娘。你若不信我之言,我愿抛弃状元郎,来你身边当小厮,做个小厮又何妨!’”

“话音未落,小九的眼泪早已决堤。她再也忍不住,转身从楼梯上跑下来,周明远也大步迎上去,两人在酒楼门口紧紧相拥。仿佛要把这五年的思念、委屈、痛苦,都揉进这个迟到了太久的拥抱里。”

“后来,小九带着周明远回了家,见了她的义父义母。两位老人听了他们的故事,唏嘘不已,也为他们能重逢而欣慰。”

“海澜轻轻抚摸着海雅的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暖意:‘故事到这里,就真正结束了。’她抬起头,看到海雅的眼睛哭得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红手帕早已被泪水浸透。”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