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兄妹的人生经历和坎坷 第36章 雨中的坚持

把海蓝“赶”出去后，海天背对着超市门口，站了很久。手紧紧攥着，指节都泛白了，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海露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大哥，二哥他……他刚才那样子，看着真挺难过的。”海露小声说，心里替二哥委屈。

海天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我知道他难过。”

“那为啥……”海露不解，“咱们明明都见到二哥了，为啥不能相认啊？他这些年在外边，肯定也不好受。”

“别问。”海天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总之，日后他再来，你就装不认识。不管他怎么叫，怎么说，哪怕是给咱们跪下，都不许吭声，不许理他。”

海露虽然心里不明白，但看着大哥严肃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大哥，我听你的。”

他知道大哥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这些年，大哥为了他们操碎了心，从来不会害他们。

果然，从那天起，海蓝就像认准了这里一样，隔三差五就来。

有时候，他就站在超市门口，不进来，也不打扰别人做生意，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站就是大半天。偶尔会对着超市里的方向，小声说些小时候的事：“大哥，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抢我的馒头，然后偷偷给我塞块糖……”“海露，你以前最爱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二哥，声音奶声奶气的……”

有时候，他会走进超市，想买点东西，试图跟海天或者海露搭话。可不管他说什么，海天都只是低头算账或者整理货架，眼皮都不抬一下；海露则是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要么假装忙碌，要么干脆躲进仓库。

海蓝每次都是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短短一个多月，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原本合身的西装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窝也深了，看着竟有些脱形，瘦得像根竹竿。

街坊邻居都看出了不对劲，有人忍不住跟海天念叨：“小天啊，那个年轻人看着对你挺好的，是不是有啥误会啊？别总这么僵着。”

海天只是笑笑，不解释。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一日，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海蓝又来了，依旧站在门口。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海蓝没躲，就那么站在雨里，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把他淋得透湿。

“二哥他……他怎么不躲躲啊？”海露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海蓝，急得直跺脚。

海天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雨声敲打着窗户，也敲在他心上，让他坐立难安。

“大哥，你看他！”海露突然喊道。

海天猛地回头，顺着海露指的方向看去——海蓝竟然“咚”的一声，跪在了超市门口的雨地里！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让你们受了苦！”海蓝跪在雨里，声音被雨声打湿，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浓浓的哭腔，“我来求你原谅我！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让我做什么都行，别再把我当陌生人……”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打湿了他的衣服，也打湿了他的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就那么跪着，挺直了脊背，像是在承受一场漫长的惩罚。

海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疼得厉害。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用管他。”

“可是大哥……”海露还想说什么。

“说了不用管！”海天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海蓝就那么跪在雨里，从中午跪到了傍晚。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大哥，他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海露看着外面，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身子本来就虚，再这么淋下去，会出事的！”

海天沉默着，脸色苍白。他想起海蓝父亲的嘱托，想起自己答应过的话，咬了咬牙：“不答应。”

就在这时，海露突然惊呼一声：“大哥！他晃了一下！快跪不住了！”

海天猛地抬头，只见海蓝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超市的门，嘴唇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海蓝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超市的方向，说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

“大哥……还记得奶奶做的玉米糊糊吗？你总说……要给我留一大碗……”

“海露……你偷了邻居家的枣……还说是我教你的……我替你背了好几天黑锅……”

“三姐海丽……总爱梳两条麻花辫……被你扯散了……还哭着要告诉奶奶……”

“四姐海雅……画画最好看……给咱们每个人都画了小像……”

说到动情处，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当说到“奶奶走的那天，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时，他猛地胸口一闷，“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落在浑浊的雨水中，格外刺眼。紧接着，海蓝的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昏了过去。

“二哥！”海露惊呼着就要冲出去。

“别慌！”海天再也无法装作冷漠，猛地站起身，快步冲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可他顾不上这些，跑到海蓝身边，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海蓝的身体滚烫，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嘴唇上还沾着血迹。

“海蓝！海蓝！”海天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

他不再犹豫，抱着海蓝就往超市里冲。海露赶紧跟在后面，帮忙挡开门口的东西。

把海蓝抱进里屋，放在床上，海天立刻吩咐：“海露，快去烧热水！再把医药箱拿来！”

“哎！”海露应声跑去忙活。

海天手脚麻利地脱下海蓝湿透的衣服，用干毛巾给他擦拭身体。当看到海蓝身上那些因为常年劳累留下的旧伤时，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十六年，二弟在外边，果然也没少吃苦。

海露端着热水进来，海天拧了热毛巾，仔细地给海蓝擦脸、擦手，又找来自己的干净衣服，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上。

“大哥，姜汤熬好了。”海露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进来。

海天接过，试了试温度，然后扶起海蓝，想把姜汤喂给他。可海蓝昏迷着，根本咽不下去。

“这样不行，得让他醒过来。”海天皱了皱眉，把海蓝放平，找来白酒，倒在手心搓热，然后按在他的太阳穴和胸口上，轻轻按摩着。

海露在一旁看着，心里又酸又涩。他知道，大哥从来就没真的怪过二哥，刚才那些冷漠，都是装出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海蓝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还有些模糊，看到海天，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认出了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力气。

“别说话。”海天按住他，把姜汤吹凉了些，一点点喂进他嘴里，“先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海蓝很听话，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流进胃里，让他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他看着海天近在咫尺的脸，眼眶一热，眼泪又掉了下来。

“大哥……”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委屈。

海天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忍不住会说出真相。他起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海蓝：“你好好躺着，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他转身想走，却被海蓝一把抓住了手。海蓝的手滚烫，力气却很大，抓得紧紧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大哥……别再走了……”海蓝的声音带着恳求，“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让我留下……哪怕只是看着你们……”

海天的手被他抓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看着海蓝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的恳求，再也狠不下心推开他。

“好好休息。”他最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没有挣脱，任由海蓝抓着他的手。

海露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里屋里，只剩下兄弟两人。海蓝抓着海天的手，像是有了依靠，渐渐安心地睡了过去。他的眉头依然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海天坐在床边，看着他沉睡的脸，心里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不知道这场刻意的疏离，会不会给海蓝带来更深的伤害。

可他知道，自己刚才冲出去抱起海蓝的那一刻，所有的坚持和伪装，都土崩瓦解了。在亲情面前，那些所谓的顾虑和计划，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在诉说着这十六年的思念和委屈。海天看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有些事情，是时候该重新考虑了。

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弟弟，受这样的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