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无声 第203章 例会沉默的“边缘化信号”

周一上午，乐居生活的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绷感。空调温度调得偏低，出风口的冷风嘶嘶吹着，落在建军裸露的手腕上，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物联网终端维护报告——封面上用红笔标注的“3家商户数据延迟紧急处理”，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扎眼。

他刚找实习生小王借了支笔，想在报告上补充昨晚排查出的“延迟原因”，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陈总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张昊，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四十岁左右，戴黑框眼镜，手里提着银色的笔记本电脑，气质像高校里的老师，却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显得有些违和。

“给大家介绍下，林记民林工，新任技术架构师，负责公司所有业务的技术架构设计，以后技术部的架构方案，都要跟林工对接。”陈总坐在主位上，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林工，坐这儿。”

林记民点点头，坐下后立刻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像是在整理什么文档，从头到尾没看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一眼。建军心里“咯噔”一下——技术架构本是他这个技术总监的职责，现在空降一个架构师，明摆着是要把他的技术话语权也收走。

例会很快开始，陈总敲了敲桌子：“先让张经理汇报创新业务部的进展。”

张昊立刻站起身，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调出“乐居社交圈”的用户数据：“上周咱们的社交圈拉新5000人，用户留存率35%，下周计划上线‘商户直播’功能——商户可以在直播间卖优惠券、介绍新品，用户扫码就能领，能直接带动到店消费。”

他顿了顿，点击屏幕切换到“功能需求”页面：“需要技术部配合开发直播间模块，包括视频流推送、优惠券生成、用户评论互动，林工已经初步评估过架构，说没问题。”

建军皱起眉——商户直播需要精准的“店铺位置同步”，否则用户领了优惠券，却找不到店铺，只会增加投诉。而位置数据，全靠物联网终端实时上传到后台，张昊却连提都没提，仿佛这个功能能凭空实现。他下意识地想举手补充：“张经理，直播功能需要物联网终端同步商户位置，否则……”

“李工，先听张经理把话说完。”陈总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技术部的排期，等张经理汇报完，让林工统一协调。有问题会后再沟通，别打断汇报节奏。”

建军的话卡在喉咙里，手指攥着报告的边缘，慢慢捏出一道折痕。他看了眼林记民，对方正盯着电脑屏幕，好像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再看其他技术同事，要么低头记笔记，要么假装看手机，没人敢抬头跟他对视。

张昊像是没察觉这短暂的插曲，继续滔滔不绝：“直播功能上线后，咱们计划联合10家餐饮商户做‘首播活动’，预计能拉新1万人，GmV突破50万……”

等张昊汇报完，陈总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创新业务部的节奏抓得很准。林工，架构方面有什么要补充的？”

林记民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直播间模块会采用微服务架构，方便后续扩展，视频流用第三方SdK，能节省开发时间，下周就能开始搭建框架。”

“好，就按林工说的来。”陈总转向建军，“李工，该你汇报物联网终端的维护情况了，简单点说，别耽误时间。”

建军深吸一口气，翻开维护报告：“目前有3家社区商户反馈终端数据同步延迟，昨晚排查后发现，是终端的GpRS模块信号不稳定，需要更换新的模块……”

“这事会后你跟张经理沟通。”陈总突然看了眼手表，打断他的话，“创新业务部的同事和林工留下，开直播功能的专项会，其他人散会。”

“可是陈总，更换模块需要审批采购，还要安排工程师上门……”建军还想把话说完，会议室里的人却已经开始起身——张昊跟着林工走到陈总身边，讨论“直播的技术难点”；其他同事收拾东西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没人再看他一眼。

短短一分钟，会议室里就只剩下建军一个人。他坐在空荡荡的椅子上，手里的维护报告还停留在“数据延迟处理方案”那一页，上面的字迹仿佛都在嘲笑他的“多余”。空调的冷风还在吹，这次却直接吹进了心里，让他打了个寒颤。

下午，建军刚想继续排查另外两家商户的终端问题，笔记本电脑突然“蓝屏”——屏幕瞬间变成深蓝色，上面跳着白色的英文报错代码，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这台电脑他用了三年，键盘上的“ctrl”键已经磨掉了漆，屏幕边缘还有一道去年搬办公室时撞出的裂痕，之前申请换新，行政主管说“等下季度预算下来”，一等就是三个月。

他抱着电脑找到行政部，主管正在给创新业务部的同事发新鼠标，看到他来，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李工，怎么了？”

“电脑蓝屏了，开不了机，能不能帮忙修一下？或者先借我一台备用机，我下午要处理商户的维护需求。”建军把电脑放在桌上，屏幕上的蓝屏还没消。

主管支支吾吾地拿起电脑，翻来覆去看了看：“这电脑太旧了，修起来估计要不少时间……备用机也没有了，上周刚给创新业务部的同事配了新电脑，连林工都换了最新的笔记本。”

“创新业务部能换，我的就不能修吗？”建军忍不住提高声音，“我这电脑坏了，商户的终端问题没法处理，要是商户解约，责任算谁的？”

“李工，你别激动啊。”主管赶紧把电脑放下，压低声音，“这是陈总交代的，优先保障创新业务部的设备需求，说是‘战略重点’。你的电脑，我明天帮你送修，这周你先克服一下？”

“克服？怎么克服？”建军看着主管躲闪的眼神，突然觉得没力气争辩——他知道，就算争赢了，也不过是得到一句“再等等”，在“战略重点”面前，他的需求永远是“可以延后”的。

回到研发部，实习生小王看他脸色不好，主动递过自己的旧电脑：“李总，你先用我的吧，虽然慢了点，但还能凑合用。”

这台电脑比建军的还旧，屏幕分辨率只有1366x768，打开终端维护软件时，界面直接超出了屏幕范围，需要来回拖动滚动条才能看到完整内容；更要命的是，运行数据排查程序时，每点击一次“开始”，都要卡三分钟才能出结果，好几次他都以为电脑死机了。

傍晚快下班时，建军去茶水间接水，正好看见张昊和林记民站在窗边聊天。张昊手里拿着一台全新的银色笔记本，屏幕亮着，正在展示“直播功能的界面设计图”；林记民的桌上也放着一台同款笔记本，旁边还摆着最新款的无线鼠标。

“林工，你这架构方案太专业了，陈总刚才还夸咱们‘效率高’。”张昊的声音带着得意，“等直播功能上线，咱们创新业务部肯定能拿到年终奖的大头。”

林记民笑了笑：“主要是张经理的需求提得清晰，配合起来顺畅。”

他们的对话像针一样扎进建军的耳朵里。他看着自己手里那台借来的旧电脑——屏幕上还残留着终端维护软件的卡顿痕迹，键盘上的字母已经模糊不清，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技术总监”，不过是个空壳子：没有团队，没有资源，连一台能用的电脑都没有，甚至比不上一个刚入职的架构师，更别说和张昊比了。

接完水，建军没回工位，直接下了楼。走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他靠在自己的红色吉利远景上，看着写字楼里亮起的灯光——创新业务部的办公室在三楼，窗户里人影攒动，显然还在加班赶项目；而他的研发部，只有实习生小王一个人，还在帮他整理商户的反馈数据。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春天的暖意，却吹不散心里的失落。建军摸了摸口袋里李梦画的“芯片英雄”，突然想起早上例会时的沉默，想起电脑蓝屏时的无力，想起行政主管的敷衍——原来“边缘化”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渗透在每一个细节里，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公司里“可有可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