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子 第38章 借木传讯

离了那藏污纳垢的慈航法寺，我（无相子）再次悄然折返五行山废墟附近。此地历经混沌虚影爆发、佛印镇压、封印松动等连番大变，天地灵气紊乱如漩涡，地表残留的怨念与混沌气息交织成一层天然的“干扰屏障”——任何窥探神识进入这片区域，都会被杂乱的能量波动影响，难以精准锁定目标，恰好成为进行隐秘勾当的绝佳场所。

我寻了一处被半塌岩壁遮挡的断谷停下——谷内堆满断裂的巨石，石缝中偶尔冒出几株枯黄的杂草，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色尘埃，那是山体崩裂后留下的碎屑，散发着淡淡的混沌余温。

混沌道法在识海中快速回放方才在邪佛秘殿的所见所闻：无面佛母那尊无脸黑佛的狰狞轮廓、血池中翻涌的粘稠液体与漂浮的血石榴、老僧手中白骨刀剖开石榴时露出的蠕动血肉精华，还有邪僧们提及“佛敌”“护法明王”“妙音天女”时的贪婪与狂热……这些信息必须传递出去，却不能由我直接出面——一旦暴露与古老意志的联系，必将引来如来与巡天阁的双重绞杀。

我的目光落在身旁静静伫立的桃枝上：它的根系曾在幽冥之行前，与五行山底那亘古存在的混沌本源建立过短暂却紧密的连接，即便后来被我移出山体，那种源于同源混沌的同频共鸣，仍未完全断绝，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

或许，这株桃枝，正是传递信息的最佳媒介。

心念既定，我蹲下身，将桃枝轻轻置于一块相对平整的黑石上，灰芒流转的指尖缓缓贴近其根系——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桃枝感知到混沌气息后的本能反应。这一次，我并未注入太阴真水进行滋养，而是启动混沌道法，专注于“引导”与“共鸣”两大核心。

混沌道法以极致的精度运转，模拟出那亘古存在特有的意念波动——这波动带着跨越万古的苍凉与悲怆，如同风化的石碑上残留的刻痕，粗糙却充满力量；同时，我将记忆中关于无面佛母势力的关键信息碎片，逐一“铭刻”进这股模拟波动之中：逆卍字符那扭曲的纹路形态、血石榴散发出的甜腻邪异香气、邪僧们提及“佛敌（悟空）”“护法明王”“妙音天女（唐僧）”时的狂言碎语、以及“慈航甘露”“显圣计划”的模糊轮廓……每一个信息碎片都被压缩成最纯粹的意念符号，不掺杂任何属于我的个人气息或意志，确保其看起来就像一段偶然被桃枝记录下来的残响。

桃枝的根系在指尖触碰下逐渐亮起淡淡的紫金光芒，叶片无风自动，轻轻颤动，仿佛真的感应到了“故乡”的召唤，开始自发地将这股承载信息的波动，顺着黑石下方的地脉缝隙，缓慢渗入地底——波动如同水流穿过沙层，避开佛印残留的禁制节点，沿着混沌本源曾流淌过的轨迹，向着五行山废墟最深处、那被如来封印的古老本源残留之地，一点点蔓延。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每传递一寸，都需对抗地脉中残留的佛印排斥力，我的魂力也随之缓慢消耗——灰芒之躯的边缘开始泛起细微的波动，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需集中全部心神才能维持模拟波动的纯粹性与指向性，避免其被途中杂乱的怨念或佛力污染、扭曲。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残阳渐渐沉入西方的山峦，谷内的光线愈发昏暗，只有桃枝根系的紫金光芒与我指尖的灰芒，维系着微弱的光亮。就在我感到魂力消耗过半，模拟波动的强度开始减弱，准备放弃并另寻他法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清晰情绪的意念波动，猛地从五行山废墟深处传来，顺着地脉脉络反冲而出，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蚊蚋惊扰，发出不耐烦却又带着警觉的低吼！

那亘古存在的残留意志，接收到了这份借桃枝传递的“礼物”！

尽管这股反馈的意念依旧模糊破碎，夹杂着大量的混乱碎片，我却能清晰捕捉到其中蕴含的情绪——那是近乎沸腾的暴怒，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还有对无面佛母势力深入骨髓的鄙夷，仿佛在看待某种卑劣的窃贼！

“……亵渎混沌……窃取本源……伪佛之流……安敢觊觎……吾等守护之物……”

它瞬间就识破了无面佛母力量的本质——那是窃取混沌本源、扭曲佛门表象的“伪物”；更对其试图将悟空（佛敌）化为“护法明王”、将唐僧（纯净之魂）炼为“妙音天女”的图谋感到极度愤怒——在它眼中，悟空与唐僧虽非同类，却也是被如来压制的“变数”，绝非无面佛母这等“窃贼”可以染指的目标！

“……巡天阁……走狗……纵容此獠……亦不可恕……”

愤怒之余，这股意念中还夹杂着对巡天阁的刻骨恨意——显然它认为，巡天阁作为如来秩序的“执行者”，对无面佛母的扩张视而不见，甚至可能暗中纵容，其罪与伪佛同等！

这就够了。

我不需要它立刻采取行动，只需让它知晓无面佛母的图谋，让它因这份亵渎与觊觎而愤怒——一个被激怒的、隐藏在封印深处的古老存在，即便只剩残念，也会本能地释放出更多混沌波动，干扰周边的秩序平衡，让如来与巡天阁的监控难度陡增，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我缓缓收回指尖的灰芒，切断了与桃枝的共鸣引导。桃枝的紫金光芒迅速黯淡，叶片因刚才的能量消耗而微微卷曲，显得有些萎靡，却依旧顽强地扎根在黑石上，如同完成了使命般静静休憩。

传讯任务已完成。种子已播入土壤，至于它何时发芽，能长出怎样的枝丫，只需静待后续发展。我很渺小，只能等。

就在我起身准备离开断谷，前往下一处目的地时，混沌道法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隐秘的空间波动——这波动来自极远处的高空，透着一种纯粹的“观测”意味，如同悬浮在天际的眼睛，扫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是“巡天阁”的例行监视扫描！

它们似乎从未放松对五行山废墟及周边区域的警惕，即便此地已无明显异动，仍保持着定期的高强度扫描。方才我与古老意志的微弱共鸣，或许在能量层面造成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异常，恰好触动了它们的低阶警报机制，引来了这次针对性的巡查。

它们是否发现了异常源头？还是仅仅因为能量波动的微小紊乱，进行例行确认？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动剩余的魂力，将自身与桃枝的存在感降至极致——灰芒之躯融入断谷的阴影，桃枝则被我以混沌道法伪装成普通的枯木，与周围的杂草、黑石融为一体，连最细微的能量波动都被掩盖。

高空中那道无形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在断谷及周边区域来回巡视了三遍——每一次掠过，都带着穿透岩层的力量，却因我极致的隐匿，始终未能锁定具体目标。最终，扫描光束如同来时般悄然消失，高空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秩序气息，暗示着威胁并未远去。

危机暂时解除。

但我心中的警兆却愈发强烈——巡天阁的监控网络远比想象中严密，且反应速度极快，任何细微的能量异常都可能引来关注。日后的行动，需更加谨慎，每一步都要提前以混沌道法模拟推演，尽量避免留下任何痕迹。

我在断谷中稍作调息，运转混沌道法吸收周围稀薄的混沌余温，补充消耗的魂力——灰芒之躯的波动逐渐稳定，桃枝的叶片也慢慢舒展，恢复了些许生机。

起身前，我最后望向五行山废墟的方向——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洒在断裂的山体上，勾勒出狰狞的轮廓，风中似乎还残留着古老意志那愤怒的余韵。

悟空此刻，大概正走在西去的官道上吧？或许正忍受着唐僧没完没了的絮叨——念叨着“不可杀生”“不可急躁”，手里还攥着那顶嵌金花帽，时不时要递到他面前；而悟空，恐怕正低着头，毛茸茸的脸上写满不耐，火眼金睛时不时瞪向唐僧的后背，拳头攥了又松，却因眉心佛印的刺痛，只能强行忍耐。

他大概不会知道，自己不仅被如来视作“业障”，被古老存在视作“同类变数”，还被无面佛母视作可拉拢可毁灭的“佛敌”与“滋补圣品”。他的西行路，从一开始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注定不会有片刻平坦。

而我的路，也需继续向前。

慈航法寺的阴谋已传递，古老意志的怒火已点燃，接下来，该去探寻那笼罩在所有谜团之上的最大阴影——巡天阁。这个神秘而冰冷的势力，究竟是如来的爪牙，还是另有图谋？它们的力量源自何处？又在守护着怎样的秘密？

灰芒在指尖轻轻闪烁，我弯腰抱起桃枝，将其贴近魂体，再次融入断谷的阴影之中，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晚风掠过五行山废墟，卷起地面的黑色尘埃，在空中形成一道微弱的漩涡，仿佛是那古老意志压抑的怒吼，在寂静中缓缓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