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子 第37章 伪佛法会

离了五行山的残垣与幽冥的阴寒，我（无相子）携着根系缠绕魂体的桃枝，遁行于人间烟火与荒郊野岭的交界地带——脚下是尘土飞扬的官道边缘，耳边能听到远处市集的喧嚣：小贩的吆喝、车马的轱辘声、孩童的嬉闹，空气中混杂着麦饼的香气、牲畜的腥气与泥土的潮湿气息，这些鲜活的人间味道，与此前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却也恰好成为最好的掩护。

混沌道法在魂体外层化作细密的感知网络，如同铺开的蛛网，细致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万千气息——草木的清新、泥土的腥气、信徒的香火味、商旅的汗味……在无数杂乱气息中，精准筛选着属于无面佛母一脉的独特印记：那混合了扭曲佛力的虚伪慈悲，与混沌邪异的阴腐气息，如同混入蜜糖的毒药，虽隐蔽却带着辨识度极高的甜腻感。

这股邪异气息在南赡部洲并不难寻。此地王朝更迭频繁，战火残留的怨气尚未消散，百姓在苦难中渴求信仰寄托，却又因教义混杂而辨别力薄弱，恰好成为邪祟滋生的温床。混沌道法的感知网络快速扫过周遭数十里范围，很快便在南方天际锁定一缕微弱却持续的异样佛息——这股气息时强时弱，伴随着香火愿力的波动，源头直指一座名为“慈航法寺”的庙宇。

“慈航”二字本是观音菩萨的别称，寺名冠冕堂皇，透着救苦救难的意味。然而，当我循着气息靠近，却察觉到那缭绕的金色香火愿力中，掺杂着一丝极淡的甜腻与虚浮——这甜腻感与长安地下法会中血石榴散发的诡异香气同源，只是被稀释了无数倍，混在纯正愿力中，如同墨滴融入清水，不细察根本无法发现。

我收敛灰芒之躯的波动，凝形为一个穿着粗布短褐、面色蜡黄的寻常香客，混入前往寺庙上香的人流之中。队伍缓缓移动，越是靠近寺庙大门，那股异样感越发清晰：庙门前的石狮子雕像被镀上一层金粉，却在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纹；门口迎客僧人的笑容过分谄媚，眼神却时不时扫过信徒的眉心，如同在筛选目标；排队的信徒们脸上带着近乎狂热的虔诚，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神，动作带着机械的僵硬，仿佛被无形力量操控的提线木偶，连跪拜的角度都惊人地一致。

寺庙建筑群金碧辉煌，朱红的梁柱上雕刻着繁复的佛教图案，大雄宝殿的飞檐下悬挂着铜铃，风吹过却听不到清脆的声响，反而透着沉闷的嗡鸣；殿内传来的诵经声宏大庄严，声调整齐划一，却在细微的韵律中暗藏着蛊惑人心的频率——这频率能缓慢干扰听者的心智，让情绪逐渐走向极端，要么是盲目的狂热，要么是绝望的顺从。

混沌道法穿透这些表象，如同x光般“看”到更深层的异常：袅袅升起的香烟中，悬浮着肉眼不可见的淡红色粉末，这些粉末是用邪异植物与怨念炼制而成，吸入后会逐渐麻痹心智，让信徒对寺庙的“教义”产生依赖；大雄宝殿正中那尊鎏金释迦牟尼佛像，低垂的眼睑看似慈悲，瞳孔深处却时不时闪过逆卍字符的暗红微光，那是无面佛母力量侵蚀的印记——这座寺庙早已被其势力渗透，表面是弘扬佛法的圣地，内里却是扭曲信仰、豢养信徒的巢穴。

我随着人流进入大雄宝殿，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尊巨大的鎏金佛像，混沌道法瞬间调整自身的能量波动，模拟出一缕最纯粹的、符合普通信徒特征的“虔诚信仰”——这股波动带着卑微的祈求与盲目的顺从，与周围信徒的气息完美融合，如同水滴汇入江河，没有引起任何异常关注。

法会尚未正式开始，信徒们按照指引跪坐在蒲团上，等待仪式启动。我寻了个靠近殿门的角落位置坐下，看似闭目合十，神识却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穿透宝殿的墙壁，向着寺庙后方僧人居住的禅院蔓延。

禅院深处，一处被高墙与禁制守护的区域下方，藏着一座与地面寺庙风格截然不同的秘殿——通道由黑色岩石砌成，墙壁上雕刻着扭曲的佛像与痛苦的生灵图案，通道尽头的秘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用人骨制成的油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秘殿中央供奉的并非佛教三世佛，而是一尊高约三丈的诡异佛像：佛像通体漆黑，没有面部特征，唯有眉心处镶嵌着一颗血红的宝石，宝石中跳动着逆卍字符的光芒——这正是无面佛母的法像！法像前的供桌上，摆放着新鲜的血肉与几枚饱满的血石榴，浓郁的邪异香气弥漫在殿内，让人闻之欲呕。

法像之下，数十名身着血色袈裟的“僧人”盘膝而坐，他们诵念的并非《金刚经》《心经》等正经佛典，而是一段段拗口扭曲的邪异经文，经文念诵时，空气中的怨念如同活物般涌动，钻入他们的体内。这些“僧人”的气息与地面上的普通僧人截然不同：修为大多在筑基到金丹之间，不算高深，却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邪气，眼神狂热而麻木，仿佛早已将自身献给了无面佛母。

秘殿东侧，一座丈许见方的血池翻涌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数十枚饱满欲滴的血石榴——这些石榴比寻常石榴大上一圈，表皮泛着诡异的红光，与我在长安地下法会所见的血石榴一模一样。

一名身材枯瘦、穿着镶金边血色袈裟的老僧站在血池旁，他的头发与胡须皆呈灰白色，脸上布满褶皱，手中握着一柄白骨制成的短刀，刀刃上沾染着暗红色的汁液。老僧正弯腰从血池中捞出一枚血石榴，动作缓慢却带着仪式感，随后用骨刀将石榴从顶部剖开——露出的并非寻常石榴籽，而是一颗颗如同蚕蛹般蠕动的、淡红色的**血肉精华**！这些精华散发着精纯的怨念与邪佛力，落入事先准备好的黑色玉瓶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谨遵佛母法旨，此次炼制的‘慈航甘露’需加倍供给前线。”老僧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木头，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虔诚，“西线那些秃驴的紧箍咒越发厉害，‘圣战士们’在对抗时损耗极大，必须用更多‘甘露’加持，才能维持战力。”

旁边一名身材高大的邪僧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语气恭敬地问道：“长老，那五行山的猴头已然踏上西行路，佛母对此可有进一步示下？是否需要我等提前布局，截杀或拉拢？”

老僧闻言，冷哼一声，骨刀在手中轻轻转动，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那猴头乃佛母亲自标记的‘佛敌’，亦是未来‘护法明王’的候选者之一——其体内的混沌妖力与佛母本源隐隐共鸣，若能引其入我佛母座下，必能大幅增强我教实力。只可惜，如来那老秃驴抢先一步，用佛印套住了他的神魂，让他成了牵线木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等暂且静观其变，不必急于动手。若后续有机会将其引入正道（邪道），自是天大的功德；若他执意跟随那金蝉子，冥顽不灵……便毁了他，取其妖元炼制成‘甘露’，亦是滋补圣品，不可浪费。”

他们不仅对悟空的动向了如指掌，甚至将其视为可拉拢可毁灭的“资源”，野心与歹毒可见一斑！

“那金蝉子转世的僧人呢？”又有一名瘦小丑陋的邪僧低声询问，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听闻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魂体纯净，若能……”

“哼，那唐僧的价值比那猴头更高！”老僧打断他的话，眼中的贪婪毫不掩饰，“十世修行积累的功德与纯净魂力，乃是炼制‘妙音天女’的最佳材料！若能以佛母亲传的‘他化自在神通’将其度入我道，扭曲其信仰，让他化为佛母座下的傀儡，不仅能窃取佛门的取经气运，更能借此动摇如来的根基！”

他语气变得谨慎：“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那唐僧身边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暗中守护，皆是天庭与灵山的得力手下，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待‘慈航甘露’批量制成，‘圣战士’规模扩大，再寻机动手不迟。”

接下来的对话，更暴露了他们的庞大野心：老僧下令加快“慈航甘露”的制作进度，要求各地被渗透的寺庙同步举办“法会”，以“祈福消灾”为名，吸引更多心有不甘、渴望救赎的百姓入教；同时，要在三个月内策划一场大规模的“显圣”活动——让无面佛母的“神迹”出现在南赡部洲各大城池，制造恐慌与敬畏，吸纳更多信徒，与即将西行的唐僧队伍争夺人间信仰与天道气运！

好一个无面佛母！好一套“他化自在”的阴谋！

其势力早已不是零散的妖魔作乱，而是形成了组织严密、目标明确的体系：以寺庙为据点，以信仰为诱饵，以邪术控制信徒，一边积蓄力量，一边与佛门正面对抗，妄图窃取气运、颠覆秩序，行李代桃僵之事！

我正凝神捕捉更多细节，魂体内的混沌道法突然传来尖锐的预警——如同被针刺般的危机感瞬间蔓延全身！我下意识地收敛所有外放的神识，目光悄然投向秘殿中的无面佛母法像——那尊漆黑佛像的空洞面部，竟微微向着我神识探查的方向转动了一下，眉心那颗血红宝石中的逆卍字符光芒骤然亮起，一道微不可察的血光悄然射出，直指我神识的源头！

并非我的本体暴露，而是我此前为隐藏行踪，模拟出的那缕“虔诚信仰”太过“完美”——没有丝毫杂念与动摇，反而与普通信徒的“盲目”形成反差，触发了邪佛法像的自动甄别机制！

没有丝毫犹豫，我瞬间切断那缕模拟的信仰波动，如同掐断一根丝线；同时，将自身的神识如潮水般收回，魂体的能量波动降至冰点，整个人如同化作殿角的一块石头，气息彻底湮灭，连心跳（若我有心跳）的频率都与周围环境同步。

几乎在我完成隐匿的同时，那道从法像眉心射出的血光扫过我刚才神识停留的区域——血光呈暗红色，带着腐蚀一切的邪气，掠过墙壁时，黑色岩石瞬间被灼烧出细微的痕迹，却因我已收回神识，最终一无所获，缓缓缩回法像之中。

秘殿内的邪僧们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各司其职：老僧继续剖开血石榴，收集血肉精华；其他邪僧则专注诵念经文，空气中的怨念越发浓郁。

我缓缓起身，混在几名起身如厕的信徒中，悄无声息地退出大雄宝殿，沿着来时的路离开慈航法寺。走出寺庙大门的那一刻，背后传来的诵经声如同催命的符咒，让我心中寒意渐生——无面佛母的威胁远比我预想的更直接、更庞大，他们不再满足于暗中窥探，而是主动布局，试图在人间掀起更大的混乱，与灵山正面争夺气运。

西行之路尚未深入，悟空与唐僧便已成为多方势力觊觎的目标：灵山想借他们完成“净化”大业，古老存在想利用他们打破封印，无面佛母则想将他们化为傀儡……前路注定步步杀机。

必须想个法子，给无面佛母的势力制造麻烦，延缓其“慈航甘露”与“显圣”计划的进度。

混沌道法在魂体内快速运转，一个计划逐渐清晰。

灰芒在指尖一闪，我不再停留，转身向着五行山的方向悄然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