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入侵梦境非连续世界 第203章 第一次聚餐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像是在这个地下空间里被拉长又压缩。在一种混合着紧迫感和疲惫感的节奏中，我们像一群忙碌的工蚁，一点点修补着这个临时的巢穴。

罗根几乎长在了那台老古董控制台前。他放弃了完全重构系统的奢望，转而采用了一种更务实的策略——在原有系统外围，利用他能找到的有限硬件和我们携带的设备，搭建了好几层伪装节点和诱饵系统。用他的话说，这叫“屎山代码防御法”，逻辑混乱，层层嵌套，虽然自己看着都头疼，但外人想悄无声息地黑进来，除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电子幽灵。他左手敲击键盘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快，虽然依旧别扭，但那份专注和倔强，让人安心。

陈铁山则像个沉默的工匠，将仓库里能找到的废弃钢材和零件变废为宝。他加固了所有主要的出入口，不是简单地封死，而是设置了几个巧妙的、利用杠杆和弹簧的机械警报装置，无声无息，却能第一时间提醒我们有不速之客。通风管道也被他仔细检查并加装了细密的、不易察觉的物理滤网。

林夜和苏媚联手，用他们微弱但精纯的精神力，像绣花一样，仔细梳理和补充了墙壁上那些古老的符文结界，让那层微弱的能量膜变得更加稳定和内敛。

我也没闲着，用念动力将沉重的物资归类摆放，清理出更宽敞的活动空间，确保在紧急情况下，每个人都能有清晰的撤离路线。

几天折腾下来，基地的基础防御总算有了点模样，虽然远称不上固若金汤，但至少不再像个四面透风的破灯笼。罗根依旧会对着那套古老的核心系统喋喋不休，抱怨它就像个随时会漏风的古董花瓶，但眼下，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后，另一个更原始、更迫切的问题浮出了水面——我们必须解决一顿像样的饭，来安抚一下备受折磨的肠胃和精神，也算是为这个勉强成型的“家”，举行一个潦草却必要的“乔迁”仪式。

看着大家眼底驱不散的疲惫和脸上缺乏血色的苍白，我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今天都别动，我来露一手。”记忆中孤儿院食堂大锅菜的味道虽然不算顶级，但填饱肚子、带来点温暖还是没问题的。在成为外卖员之前，我也曾在后厨打过杂，对付几个家常菜还是有信心的。

我信心满满地走向那个小小的、连接着备用电源的复古冰箱。然而，当我拉开冰箱门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化学试剂和某种……生命活性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

冰箱内部的情景让我瞬间僵住。

一边，整齐码放着罗根囤积的、各种颜色鲜艳到可疑的功能饮料，像一排排等待发射的能量火箭。而另一边，则是江小离的地盘——几个透明的培养皿里，生长着颜色诡异的菌类样本，有些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蠕动、扩张着菌丝，仿佛具有独立的生命。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这……”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关上了冰箱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还没成“妇”，就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用功能饮料煮蘑菇？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还是点外卖吧。”我无奈地宣布。

“我来选！”苏媚立刻来了精神，仿佛等待已久。她迅速掏出手机，脸上恢复了往日那种属于网红主播的、对消费决策的精明和热情。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嘴里念念有词：“这家川菜评分四点九，看起来好正宗……唔，这家日料刺身好像很新鲜……哇，这家火锅外卖居然连锅都送……”

她专注地比较着，眼看手指就要落在一家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川菜馆“下单”按钮上，脸上甚至因为期待而泛起一丝红晕。

就在这充满生活气息的、近乎温馨的一刻——

一直埋头在控制台前，似乎对吃饭毫无兴趣的罗根，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头也不抬地，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幽幽地飘来一句：

“哦，这家‘蜀香阁’啊。他们家点餐系统的后台数据流，实时接入了‘天网’的餐饮消费行为分析子系统。上个月刚升级的协议，数据清洗做得还不错，就是加密方式有点老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凭空炸响的惊雷。

瞬间，整个地下空间鸦雀无声。

苏媚的手指僵在距离屏幕毫米之处，脸上的红晕褪去，变得一片煞白。林夜刚刚放松的身体再次绷紧，眼神锐利地扫向罗根。连一直在擦拭盾牌的陈铁山，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点个外卖……普普通通点个外卖……都能直接点到归零者的眼皮子底下？！那个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无形的“天网”，竟然已经细密到了这种程度？连我们想吃一口麻辣鲜香，都可能成为暴露位置的坐标？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像冰冷的蛛网，瞬间缠绕住了每个人。

“算了算了！”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摆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换一家！换一家绝对……安全的！”

“安全”这个词，在此刻显得如此沉重而讽刺。

最终，我们选择了一家连外卖平台都没上、只在附近街坊口耳相传中存在的街边小店——“老王炒饭”。店面招牌褪色得几乎看不清字，老板是个脾气比锅底还黑、据说因为嫌弃平台抽成太高而坚决不加盟的倔老头。

林夜亲自出马。他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像一滴水融入人群，在城市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绕了七八个圈子，确认绝对没有尾巴，才像真正的顾客一样，打包了几份最普通的蛋炒饭、青椒肉丝和一大份紫菜蛋花汤。

当他带着那股熟悉的、带着锅气的食物香气回到基地时，我们几乎是用一种迎接圣物般的眼神，看着他将那几个印着“老王炒饭”红字的、简陋的白色塑料袋放在临时拼凑的餐桌（其实就是两张旧桌子拼接而成）上。

塑料袋被打开，一次性餐盒的盖子被掀开。热气腾腾的白雾氤氲而起，带着米饭的清香、炒肉的油润和酱油的醇厚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金黄的蛋炒饭，油亮的青椒肉丝，漂浮着蛋花和紫菜的清汤……这些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在此刻，却仿佛散发着救赎般的光芒。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是因为它有多美味，而是因为它代表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正常”世界的烟火气，一种暂时摆脱了追猎和死亡的、短暂的安宁。

没有酒杯，我们甚至没有足够的干净杯子。最后只能用喝功能饮料的塑料杯，倒上了一些过滤后的清水。

我举起杯子，其他人也默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塑料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了新家。”我说，声音有些沙哑。

“为了活着。”林夜接了一句，他的声音很低，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水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为了活着……我们坐在这里，像阴沟里的老鼠，连吃一顿饭都要如此小心翼翼，仅仅是为了……活着。

苏媚显然受不了这种压抑，她试图活跃气氛，目光落在罗根身上。他正用左手极其别扭地握着一次性筷子，试图夹起一根肉丝，动作僵硬得像在拆弹。

“啧，我说罗大爷，”苏媚用她特有的、带着点嫌弃又有关心的语调开口，“您这左手是用脚学的吗？夹个菜跟螃蟹跳舞似的，要不要本姑娘发发善心，屈尊喂你啊？”

放在平时，罗根肯定会立刻反唇相讥。但这次，他只是动作顿了一下，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却没反驳，依旧倔强地用他那不听话的左手，跟那根滑溜的肉丝较劲。

这小小的互动，让餐桌上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一些。

然而，就在大家重新低下头，默默开始享用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餐时——

一直沉默吃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夜，突然毫无征兆地闷哼一声，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他猛地抬起左手捂住了额头，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