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长或短的小短篇儿 第36章 今天也在努力伪装普通人（四）

河滨广场的人潮比黎明预想的还要多。周六下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头顶，他挤在观众群中，不断调整位置试图看清舞台。冥岚的舞团被安排在第三个出场，作为L市街头艺术节的重头戏之一。

借过，谢谢。黎明侧身挤到前排护栏边，正好听到主持人宣布下一个表演团队。观众掌声中，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在中央位置——空无一人。

音乐前奏响起，低沉的大提琴声回荡在广场上。突然，一个身影从舞台侧面飞跃而入，银灰色头发在灯光下如同流星划过——冥岚以一个完美的后空翻落在那束追光中央，定格姿势引得观众一阵惊呼。

黎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冥岚今天穿着一件剪裁特别的黑色背心，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和锁骨，下身的破洞牛仔裤在动作间隐约可见肌肉的起伏。这不是平时在废弃厂房或咖啡馆楼上看到的训练状态，而是百分之百投入表演的冥岚，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随着音乐节奏加快，其他舞者从各个方向涌入舞台。冥岚的编舞巧妙利用了整个空间，队员们时而分散如星，时而聚拢如焰。当音乐达到**时，冥岚突然指向观众席，聚光灯竟直接打在了黎明身上。

今天我们有一位特别来宾！冥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广场，黎明，上台来！

观众们顺着灯光看向黎明，开始鼓掌起哄。黎明瞪大眼睛，摇头摆手，但冥岚已经跳下舞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他的手腕。

惊喜！冥岚凑到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我编了段双人舞，超简单的，跟着我就行。

不等黎明反对，冥岚已经把他拉上了舞台。刺眼的灯光下，黎明只能模糊看到台下无数张期待的脸。音乐已经切换成一首节奏明快的流行曲，冥岚站到他面前，背对着他，贴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把手放在我腰上，冥岚向后靠了靠，别担心，就像我们在厂房里练习的那样。

黎明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照做了。音乐节奏点一到，冥岚引导着他开始了一组简单的互动舞步。令人惊讶的是，几次呼吸后，黎明发现自己竟然能跟上冥岚的节奏，甚至能预判他的下一个动作。台下的掌声越来越热烈，冥岚转身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刻，黎明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炸开了。

表演结束时的掌声如同雷鸣。冥岚拉着黎明的手鞠躬谢幕，在他耳边说：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下台后，黎明才发现自己的t恤已经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紧张所致。舞团成员们围上来，小雨兴奋地拍着他的肩：天啊！你们俩配合得像是排练了几个月！

纯粹是临场发挥。黎明接过冥岚递来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只有张狂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岚哥，下周的街舞大赛预选赛，我们原定的编排......

冥岚摆摆手打断他：按原计划，黎明只是今天特别嘉宾。他转向黎明，眨了眨眼，不过如果你有兴趣来看比赛......

我一定到。黎明不假思索地回答。

回咖啡馆的路上，黎明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父亲发来的消息：「下周三回国有董事会，希望你出席。陈秘书会发资料给你。」

黎明叹了口气，回复道：「我会安排时间。」

他刚按下发送键，又一条消息进来：「对了，你最近还在那家咖啡馆工作？妈妈说你认识了个街头艺人？」

黎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父亲怎么会知道冥岚的事？他犹豫片刻，只回了个简短的：「嗯，业余爱好。」

周三的董事会议比黎明预想的还要冗长。他坐在黎氏集团总部38楼会议室的最末端，听着各位董事争论海外扩张计划。父亲偶尔瞥向他，眼神中带着询问，但黎明只是保持沉默。他的心思早已飘到了下午的街舞大赛预选赛——会议再拖下去，他就要错过冥岚的表演了。

最后请小黎总说几句？张董事突然提议，所有目光转向黎明。

黎明清了清喉咙：我认为东南亚市场的确需要更本土化的策略，而不是简单复制国内模式。他简洁地说了几点观察，然后适时地看了看手表，抱歉，我有约在先，需要先离席。

走出会议室，黎明迅速脱下西装外套，扯掉领带，从背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卫衣和牛仔裤。十分钟后，当他冲出大厦电梯时，已经从一个商业精英变回了咖啡馆服务生的模样。

街舞大赛预选赛在城东体育馆举行。黎明赶到时，比赛已经开始，他在看台上找到位置坐下，正好看到冥岚的团队在候场区做最后准备。冥岚抬头扫视观众席，看到黎明时眼睛一亮，做了个字手势。

然而就在表演开始前五分钟，意外发生了。团队的主舞者小雨在做热身时突然扭伤脚踝，痛苦地坐在地上。冥岚和队医围着她，表情凝重。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下一组参赛队伍——舞团！

黎明不假思索地冲下看台，挤到候场区。冥岚正焦急地对张狂说着什么，看到黎明时，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雨上不了了，我们缺一个人！

你们有替补编排吗？黎明问。

有，但张狂记不住小雨那部分的走位。冥岚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黎明，你上次学得那么快......

等等，你是说让我上场？这是正式比赛！

相信我，你行的。冥岚已经拿出一件备用队服塞给他，跟着我就好，我会调整动作配合你。

就这样，五分钟后，黎明站在了舞台中央，聚光灯烤得他额头冒汗。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冥岚的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推，他不由自主地迈出了第一步。

起初的十几秒，黎明完全是机械地跟着冥岚的动作。但渐渐地，音乐和节奏接管了他的身体，那些在咖啡馆楼上、废弃厂房里看过的无数次排练仿佛刻进了肌肉记忆。当冥岚转身对他做了个特殊的手势——这是他们从未练习过的信号——黎明却奇迹般地理解了，并完美地接上了下一组动作。

台下的欢呼声越来越响。在某个瞬间，冥岚与他面对面，两人呼吸相闻，冥岚眼中闪烁着惊喜和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他们的手臂交错，身体旋转，每一个接触点都像有电流通过。当音乐达到**时，冥岚突然将他托举起来——这个动作绝对不在任何排练中出现过——黎明本能地展开双臂，如同飞翔般悬停在半空，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表演结束，评委们一致给出了当天最高分。回到后台，冥岚一把抱住黎明，在他耳边激动地说：你简直不可思议！那些动作我从来没教过你！

黎明喘着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太多。他勉强笑了笑：大概是......天赋？

骗人。冥岚松开他，但手还搭在他肩上，你绝对受过专业训练。那个旋转落地的方式，没有五年以上芭蕾基础做不到那么干净。

黎明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林姐发来的消息：「咖啡馆有急事，看到速回。」他松了口气，这给了他完美的离场理由。

我得走了，他对冥岚说，咖啡馆有状况。

冥岚点点头，但眼神依然充满探究：晚上八点，老厂房见？我们得庆祝一下。

黎明答应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要如何解释自己的舞技。

回到咖啡馆，却发现一切如常。林姐从吧台后抬起头：哦，你回来了。其实没什么急事，只是这个到了。她推过一个精致的包裹，你妈妈派人送来的，说是很贵重，要我亲自交给你。

黎明皱眉接过包裹，拆开一看，是一块限量版百达翡丽手表——他二十岁生日时祖父送的礼物，前段时间送去保养了。

哇哦，林妙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这表看着不便宜啊。

黎明迅速将表塞进口袋：仿的，我妈爱买这些高仿奢侈品。

林妙妙意味深长地了一声，没再多问。但当她转身时，黎明注意到她多看了几眼自己放在柜台的手机——屏保是他和冥岚在河滨广场的合影，背景里隐约可见一幅价值连城的名画，那是黎家别墅的走廊装饰品。

傍晚七点半，黎明站在公寓镜子前，犹豫着要不要戴那块表。最终他决定戴上——如果冥岚问起，就说是个高仿品。反正冥岚自己手腕上那条银链子看起来也不便宜。

废弃厂房里，冥岚已经布置好了简单的庆祝派对。几瓶香槟，一堆外卖盒，还有团队成员们的欢声笑语。看到黎明进来，小雨拄着拐杖蹦过来：我们的救星来了！

派对持续到深夜，香槟喝光后，有人拿出了威士忌。黎明很少喝酒，但在欢乐的气氛中，不知不觉也喝了几杯。当其他人陆续离开后，只剩下他和冥岚坐在厂房中央，背靠背分享最后一杯酒。

说真的，冥岚的声音因微醺而柔软，你到底是谁，黎明？

黎明的头靠在冥岚肩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着汗水的味道：一个......喜欢看你跳舞的咖啡师？

冥岚轻笑，转过头，嘴唇几乎碰到黎明的耳朵：骗子。我今天查了资料，那个托举动作是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的标志性编排，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黎明的心跳加速，酒精和冥岚的靠近让他头晕目眩：也许......我曾经看过他们的演出？

黎明，冥岚突然严肃起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就在这关键时刻，黎明的手机响了。是父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明明，你在哪里？父亲的声音异常严厉，你知不知道今天街舞大赛的视频已经在网上传遍了？

黎明瞬间清醒了几分：什么视频？

你和冥家那个小子的表演！董事会都看到了！父亲的声音压低了，你知道他是谁吗？冥氏集团的独子！他们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黎明猛地站起来，酒精的作用一下子消退了大半：爸，这只是......

明天回家一趟。父亲打断他，我们需要谈谈。

挂断电话，黎明发现冥岚也在接电话，表情同样凝重。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转身。

陈叔，我说了那只是......不，我不知道他是......冥岚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好，明天回去解释。

两人同时挂断电话，沉默在厂房中蔓延。

家里有事？黎明最终开口。

冥岚点点头：明天得回去一趟。他犹豫了一下，你爸也找你？

嗯，家庭聚会之类的。黎明勉强笑了笑。

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撒谎，但谁都没有戳破。冥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天快亮了，去看日出吗？

厂房顶楼的天台视野开阔，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两人并肩坐着，肩膀相贴，各自沉浸在思绪中。当第一缕阳光跃出地平线时，冥岚突然说：不管发生什么，记住今天的表演是我这辈子最棒的舞台经历。

黎明转头看他，阳光为冥岚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冥岚的手。

他们都没注意到，体育馆对面的大楼上，一个长焦镜头正对准了天台上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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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过：

呃，突然觉得，豪门少爷再怎么不问家里的事，也该认的同为豪门的同龄人吧…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