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长或短的小短篇儿 第26章 他的信息素是雪松与星尘（八）

冥岚拍了拍胸前的数据包：全部在这里！包括林董事亲口承认的录音！

他们成功登上货运艇，程英立刻启动引擎。当飞船冲出濒临毁灭的空间站时，黎明透过舷窗看到卡塔星人舰队正在集结，准备向联邦内域进发。

星穹号在哪？黎明问。

被击伤了，但还能战斗。冥岚调出星图，我们得立刻返回，组织防御。

就在这时，通讯器响起。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充满了驾驶舱：

这里是联邦第七舰队旗舰无畏号。冥岚上校，请回答。

冥岚和黎明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无畏号是冥元帅的旗舰！

这里是冥岚。Alpha谨慎地回应。

通讯器那头的嗓音苍老但威严：岚，我收到了黎明的演讲。卡塔星人舰队已经越界，议会刚刚宣布进入战争状态。林董事和他的同党已被逮捕。

冥岚的手紧握成拳：养父...为什么？

一阵静电干扰后，元帅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你姐姐和黎教授一直坚持的真理——有些界限，永远不能跨越。现在，联邦需要你和星穹号。你愿意...原谅一个老人的过错，并肩作战吗？

冥岚看向黎明，银灰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黎明轻轻点头，伸手覆上Alpha的手背。

我们正在返回星穹号。冥岚最终回答，坐标已发送。无畏号，请掩护我们的航线。

收到。元帅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欣慰，欢迎回家，儿子。

货运艇划破星空，向受伤但依然骄傲的星穹号驶去。黎明望着舷窗外逐渐接近的军舰，突然意识到，无论接下来的战斗多么艰难，至少他们不再孤军奋战。

但当尘埃落定，当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他和冥岚之间又会如何？政治联姻的开始，欺骗与猜疑的过程，生死与共的经历...这一切太过复杂，黎明不确定自己能否理清。

唯一确定的是，此刻他不想离开冥岚身边。或许，这就足够了——至少现在，在这片星空下。

黎明将考古刷轻轻放在陶片上，拂去表面三千年的星际尘埃。这颗名为凯恩-7的偏远小行星是古地球移民最早的定居点之一，遗址中保留着大灾变前最纯正的人类文化痕迹。

黎博士，主控室又来电询了。年轻的beta助手在挖掘坑上方探头，说是联邦军总部来的，已经第三次了。

照例回复。黎明头也不抬，我在田野作业期间不接任何通讯。

助手犹豫了一下：但这次他们说有紧急——

特别是军方的通讯。黎明打断他，声音比他预期的更尖锐。他深吸一口气，缓和语气：抱歉，艾拉。就告诉他们我回基地后会查看留言。

助手点点头离开了。黎明放下工具，揉了揉酸痛的后颈。三个月了，军方——确切地说，是冥岚——依然坚持不懈地试图联系他。

遗址上方的是透明的防护罩，外面是凯恩-7永恒的黄昏。这颗小行星位于星系边缘，自转周期异常缓慢，一天相当于标准时的三十六个小时。此刻，淡紫色的恒星光芒透过防护罩洒在遗址上，为古老的陶片镀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就像冥岚眼睛的颜色，黎明不由自主地想。那银灰色的虹膜在特定光线下会呈现出类似的淡紫...

他猛地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开。离开新地球时他就决定，至少在这次考古季期间，不去想那个Alpha。太多复杂的情感需要梳理——欺骗、背叛、牺牲、救赎，还有那个在星空下的临时标记，至今仍让他颈后的腺体偶尔刺痛。

挖掘坑外传来一阵骚动。黎明皱眉，正想上去查看，艾拉又出现了，这次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黎博士，您...您得上来看看。

什么事？

有艘私人飞船强行降落了！站长说他们没有提前申请许可，但飞行员坚持要见您，还说...艾拉吞吞吐吐，还说是您的Alpha配偶？

黎明的手指一颤，考古刷掉在地上。不可能。冥岚现在是战争英雄，联邦最年轻的准将，怎么可能抛下一切跑到这个边缘星系来？

他爬出挖掘坑，拍去工作服上的尘土。远处的停机坪上确实停着一艘低调的深灰色飞船，不是军用的，但有着明显的军用改装痕迹。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和站长交谈，即使隔着这么远，黎明也能认出那挺拔如松的站姿。

冥岚真的来了。

黎明下意识地转身想逃，但理智阻止了他。三个月足够他冷静思考，但不够他准备好面对冥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向停机坪走去。

冥岚第一时间察觉了他的接近，转头望来。即使隔着百米距离，那目光依然如实质般让黎明心跳加速。Alpha穿着简单的便装——深色高领衫和战术长裤，没有军衔徽章，没有武器，看起来几乎像个平民。只有那锐利的眼神和挺拔的姿态，依然彰显着军人的本色。

黎明。当距离缩短到可以交谈时，冥岚轻声唤道。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沙哑，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似乎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舰长。黎明生硬地回应，或者说，现在该称呼您为准将？

冥岚的嘴角微微抽动：只是冥岚。我辞职了。

这个回答让黎明一时语塞。冥岚放弃军职？那个把星穹号看得比生命还重的舰长？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冥岚看向远处的遗址：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考古站的休息室狭小简陋，但至少私密。黎明倒了两杯合成咖啡，递给冥岚一杯。Alpha接过时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那触感让黎明的手微微一抖。

我用了三个月整理所有证据。冥岚直接切入主题，关于你母亲的空难，养父的角色，林氏的阴谋...一切。

他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数据芯片，推到黎明面前：完整的，未经删减的真相。包括我最初接近你的全部动机。

黎明盯着那枚芯片，没有伸手：为什么不直接发给我？何必亲自跑这么远？

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冥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而且...我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你常提起考古，但我从没见过你在现场的样子。

黎明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冥岚没有因他的冷淡而退缩：养父...冥元帅在临终前给了我一些东西。他保留了姐姐和你母亲最后通讯的记录。

黎明猛地抬头：什么？

她们知道飞船会被拦截。冥岚的银灰色眼睛直视他，但你母亲坚持必须有人带着原型数据穿过封锁线，证明技术被滥用。她本可以活下来，但她选择销毁数据，确保即使自己死了，技术也不会落入错误的手中。

黎明的双手开始颤抖，咖啡杯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一直以为母亲是意外遇难，从未想过是主动牺牲。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需要确认所有细节。冥岚轻声说，养父在最后时刻才交出完整记录。他...他后悔了，黎明。不是为了被抓住而后悔，而是真心懊悔参与谋杀。

黎明站起身，走到小窗前。外面的恒星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紫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上。

你辞职是因为这个？

部分原因。冥岚也站起来，但没有靠近，主要原因是...我终于明白了姐姐和你母亲一直坚持的真理。军队的忠诚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更根本。比如真相。比如...爱。

最后一个词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敲在黎明心上。他转身，发现冥岚从包里又取出一件物品——那本破旧的日记，莉娜的遗物。

我答应过会回来取它。冥岚轻抚封面，但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姐姐会希望它在你手里，毕竟...她那么敬爱你的母亲。

黎明接过日记，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喉头。三个月来的孤独、愤怒、困惑，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他最终承认，声音嘶哑，你骗了我，利用了我，但也救了我，爱了我...这太复杂了。

冥岚终于走近一步，但依然保持着礼貌距离：我不求你现在原谅我。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全部真相，然后...请求一个机会。不是作为联姻对象，不是作为军人和平民，只是作为冥岚和黎明，重新开始。

他指向数据芯片：里面有我这三个月整理的每一条证据，每一个线索，包括我自己的任务日志和军方的加密档案。密码是你母亲和姐姐的生日组合。看完后，你决定是否联系我。

如果我不联系你呢？黎明忍不住问。

冥岚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种黎明从未见过的释然：那我就知道答案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黎明突然叫住他：等等！你要去哪里？

不远。冥岚回头，我在第三卫星的考察站找了份安保顾问的工作。等你做完这个季度的挖掘...如果你想见我，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黎明看着他走向门口，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就在冥岚即将跨出门槛时，他突然脱口而出：遗址！明天...你想看看遗址吗？我当向导。

冥岚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突然被点亮的星辰：荣幸之至。

接下来的两周，冥岚每天都会来考古站。他安静地观察黎明工作，偶尔帮忙搬运设备或整理资料，但从不干涉专业判断。晚上，他们会一起在休息室查看数据芯片中的内容——从冥岚最初接受的监视任务，到后来他如何逐渐质疑养父的命令，再到他发现自己对黎明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任务需要。

这里。黎明指着一段视频记录，就是你开始喜欢我的时候。

视频中是黎明在星穹号医疗舱救治伤员的画面。当时的他全神贯注，额头因专注而微微皱起，手上动作却轻柔精准。

冥岚轻笑：比那更早。第一次在晚宴上见到你，你把红酒不小心洒在我制服上时，我就被吸引了。那种傲慢又天真的挑衅...很迷人。

黎明用肩膀轻轻撞他：变态。喜欢被虐待？

喜欢真实的你。冥岚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即使那意味着被红酒淋一身。

他们渐渐找回曾经的轻松氛围，但谁都没有提起未来。直到考古季的最后一天，黎明带冥岚去了遗址最珍贵的发现——一个保存完好的古地球祭祀坛。

看这些符号。黎明指着坛壁上的刻纹，这是大灾变前最纯正的人类文字。这句的意思是在星空下，我们找到彼此

冥岚小心地触碰那些刻痕，仿佛能透过它们感受远古工匠的心跳：美丽而悲伤。他们知道灾难要来了吗？

我认为知道。黎明轻声说，所以他们留下这些，作为给未来的信息——爱比毁灭更持久。

两人沉默地站在祭坛前，被数千年的历史包围。恒星的光芒透过遗址上方的防护罩，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决定完成母亲的研究。黎明突然说，量子通讯理论。不是作为武器，而是作为连接遥远星系的方式。

冥岚转头看他：需要帮手吗？我对军事通讯系统有些了解。

正好我需要一个安全顾问。黎明微笑，防止技术再次被滥用。

我有推荐人选。冥岚也笑了，不过他很固执，有时会惹你生气。

黎明假装思考：长得帅吗？

惨不忍睹。

那算了。

他们相视而笑，然后自然而然地靠近，在古老的祭坛前交换了一个轻吻。没有标记的压力，没有政治的考量，只是两个灵魂在浩瀚时空中的一次简单相遇。

跟我回家吧。黎明低声说，我们的家。

三个月后，黎氏庄园举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没有政治联姻的浮华，没有媒体的大肆报道，只有亲友的祝福和星空下的誓言。这一次，黎明没有念错誓词，冥岚的吻也不再是表演。

一年后的今天，黎明站在他们共同设计的太空家园观星台上，看着冥岚从星际安全公司——他新创立的企业——下班归来。Alpha的悬浮车熟练地停靠在私人停机坪，一如既往地准时。

今天怎么样？黎明在冥岚走进观星台时问道，接过对方递来的数据板。

边境巡逻队签了新合同。冥岚脱下制服外套，露出下面简单的黑色t恤，还有，天蝎座β的考古队请求安保咨询，我推荐了程英。

黎明调出数据板上的信息：啊，是我的老同事杰克森。他发掘了一个新遗址，可能有大灾变前的量子通讯设备残骸。

所以...工作旅行？冥岚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搁在黎明肩上，我们可以一起去。就当是...蜜月补课？

黎明转身，手指描摹着Alpha脸上那道在最终战役中留下的淡淡疤痕：听起来不错。不过首先...他指向桌上厚厚的文件，母亲的论文初稿完成了，需要你校对安全相关的部分。

冥岚吻了吻他的指尖：遵命，博士。

窗外，万千星辰无声闪烁。在浩瀚宇宙的某个角落，一艘印有黎-冥探索标志的飞船正驶向未知的星系，带着古地球的智慧和新人类的希望。

而在观星台上，两位曾经的冤家相视而笑，交换一个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