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之谋 第77章 深渊凝视

太后那句“他是不是给了你一样东西，说可在危急时保你性命”，如同惊雷，再次在沈芷衣耳边炸开，让她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冰凉。太后不仅知道她与翊王私下见面，甚至连赠予何物、所言为何都一清二楚！这慈宁宫，简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而她，就是笼中那只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小雀。

她不敢再有丝毫隐瞒，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那枚乌木令牌，双手呈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太后娘娘明鉴……殿下……殿下确实给了奴婢此物。”太后周暮云伸出保养得宜、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指，拈起那枚令牌，只随意瞥了一眼，唇角便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讥诮。

“雕虫小技。”她轻嗤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与一种居高临下的了然，“他惯会用这种小恩小惠的手段收买人心，许以空头承诺，让人替他卖命。”说着，她随手将那枚令牌如同丢弃垃圾般，扔回给沈芷衣，“你将此物收好，但记住哀家的话——永远，不要去那‘永济当铺’。”

沈芷衣接住令牌，愕然抬头，看向太后。不去？为什么？那难道是陷阱？翊王是想害她？太后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疑惑，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她的心底，那眼神不再有平日刻意维持的慈祥，而是充满了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霸气。

“记住，”太后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撼人心魄的力量，在这空旷的殿宇内回荡，“在这宫里，能真正保你命的，只有哀家。”她微微前倾身体，那双看尽风云变幻的眸子紧紧盯着沈芷衣，吐出的字眼如同冰珠砸落，“皇帝，护不住你。皇后，更不行。”

这话语中的笃定与霸气，仿佛她才是这九重宫阙真正的主宰，而皇帝与皇后，都不过是她掌中尚且需要权衡、甚至可以随意评判的棋子。这与沈芷衣之前的认知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偏差！她一直以为，太后虽势大，权倾朝野，但终究要顾忌皇帝，维持着表面母慈子孝的平衡。可太后此刻的语气和眼神，全然不是如此！那是一种绝对的、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自信与掌控力！

难道……太后手中掌握着连皇帝都不得不深深忌惮、甚至无法抗衡的力量？那会是什么？是遍布朝野、盘根错节的庞大党羽？是深不可测、无孔不入的暗势力？还是……与她那神秘身世相关的、那个据说能动摇国本的前朝秘宝——“玲珑锁”？巨大的信息量和这颠覆性的认知，让沈芷衣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凭借本能伏下身去，声音带着极致的惶恐与一丝仿佛找到依靠般的依赖：“奴婢……奴婢愚钝，请太后娘娘明示……”

太后周暮云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那是一种猎物终于认清猎人强大的、彻底的臣服与恐惧。她俯身，亲手将沈芷衣扶起，动作甚至算得上温和，但那双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对你并无好处，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她拍了拍沈芷衣冰凉的手背，语气转为一种带着蛊惑的柔和，“你只需记住，乖乖听哀家的话，按哀家的吩咐去做，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你，自然会护你周全。”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比如今日，你做得就很好。没有真的被皇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当枪使，懂得审时度势，这很好。”沈芷衣心中寒意更盛，太后连皇后让她传递消息的细节都了如指掌！这慈宁宫，或者说太后掌控的这张网，究竟有多大？那皇帝那边……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那……陛下那边……”

提及皇帝，太后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掌控感：“皇帝那边，自有哀家应付，你无需操心，他也奈何不了哀家。”她语气一转，带着命令的口吻，“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待在皇帝身边，取得他的信任，替哀家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关于北境的任何军报动向，以及……他与哪些武将，特别是那些并非出身世家、可能忠于他个人的将领，接触频繁。一有异常，立刻禀报于哀家。”

沈芷衣瞬间明了！太后不仅要通过翊王掌控前朝军权，更要通过她这根埋在皇帝身边的钉子，来实时监视皇帝的一切反应与暗中布局！这简直是与虎谋皮，是在帝后之间走钢丝！但眼下，面对太后那深不见底的实力和毫不掩饰的威胁，她没有任何说不的权力。她只能恭敬地、顺从地低下头，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奴婢……遵命。”

从慈宁宫出来，走在回听竹轩的漫长宫道上，沈芷衣只觉得身心俱疲，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如同负着千斤重担。太后与皇帝那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大的意志，如同两座不断挤压的大山，要将她碾碎在这权力的缝隙之中。而翊王的突然示好与那枚神秘的令牌，皇后的逼迫与许诺，更是让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变成了一团无法看透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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