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之谋 第101章 帝心难测

宫变平息已逾一月，表面上，宫廷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宁静。女学的运作步入正轨，书声琅琅成为宫中一道新的风景。然而，沈芷衣深知，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萧景玄虽大权在握，但清算余波和朝堂势力的重新平衡，让他变得更加忙碌，也更为深沉。

这日午后，萧景玄罕见地驾临女学所在的“毓秀苑”。他未让人通报，信步走入，隔着窗棂，看见沈芷衣正在给一群年长的宫女讲解《千字文》中的典故。她声音平和，引经据典，却又深入浅出，让那些原本只识得几个大字的宫女们听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

萧景玄驻足良久，没有进去打扰。直到课歇时分，宫女们散去，他才缓步走入书斋。沈芷衣见到他，并未显得惊讶，只是从容起身，敛衽为礼：“陛下圣安。”

“不必多礼。”萧景玄虚扶一下，目光扫过书案上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和教材，淡淡道，“你将这里打理得很好。”

“仰赖陛下支持，臣妾方能略尽绵力。”沈芷衣语气恭谨，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宫变之后，两人之间那种微妙平衡的关系，既合作又相互警惕，彼此心照不宣。

萧景玄在书斋内踱了几步，随手拿起一本宫女们习字的仿帖，翻看片刻，忽然道：“北境传来军报，突厥似有异动，边关恐再生战事。”

沈芷衣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军国大事，臣妾不敢妄议。”

“朕并非要你议政。”萧景玄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朕是在想，国库因之前平乱及后续抚恤，耗费颇巨。若此时兴兵，粮草军饷皆是难题。朝中一些老臣，已开始上书，建议朕与突厥和亲，以换取边境安宁。”

和亲？沈芷衣瞬间明白了萧景玄此行的用意。他并非单纯来视察女学，而是在试探，或者说，是在警告。他是在提醒她，即便她如今在宫内地位超然，拥有了不小的影响力，但归根结底，她的命运依然与他、与朝堂大局息息相关。他需要她，但也随时可以因为更大的利益而“舍弃”她，无论是用和亲的方式，还是其他。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思绪，声音依旧平稳：“陛下雄才大略，心中必有决断。无论是战是和，皆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计，臣妾深信陛下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这番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皇帝决策权的尊重，又巧妙地将自己摘了出来，未露丝毫怯懦或不安。萧景玄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说得对，朕自有考量。你好生打理女学，便是为朕分忧了。”

他又停留片刻，问了问女学日常用毒可有困难，沈芷衣一一据实回答。气氛看似融洽，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张力。直到萧景玄起驾离开，那股压迫感才渐渐消散。

小禄子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姑娘，陛下他……”

沈芷衣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走到窗边，看着萧景玄离去的仪仗，目光深远。帝心难测，尤其是在权力稳固之后，猜忌之心只会更重。他今日提及和亲，未必是真有此意，更像是一次敲打，提醒她认清自己的位置和价值的边界。

她不能仅仅满足于经营女学这一方天地。她需要更稳固的根基，需要让萧景玄清楚地认识到，她的价值，远超过一次和亲所能带来的短暂和平。北境战云，或许对她而言，并非危机，而是一个新的契机。一个让她能从后宫走向更广阔舞台，真正参与棋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