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一声清亮如碎玉的婴儿啼哭,骤然划破永寿宫的沉寂,像一道惊雷炸在每个人心头,瞬间打断了殿内众妃嫔的万千思绪。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殿内原本凝滞的空气仿佛被这声啼哭搅动,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扇紧闭的朱漆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连檐角铜铃的轻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后,澜翠掀帘而出,青绿色的宫装裙摆还带着暖阁内的热气,她脸上堆着掩不住的喜气,双膝跪地时裙摆散开如蝶翼,高声禀报道:“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令嫔娘娘顺利产下一位小公主!小公主哭声洪亮,康健得很!”
话音落地,殿内先是一阵短暂的寂静,随即众妃嫔都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纯嫔苏绿筠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锦帕下的指尖微微颤抖,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庆贵人陆沐萍早已喜极而泣,双手合十抵在额前,不断默念“谢天谢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上绣着的兰草纹样;那些低位份的妃嫔也纷纷交换着安心的眼神,低头私语间,满是“幸好平安”的庆幸——至少龙胎顺利降生,皇上不会迁怒于人,她们这趟也算是平安过关了。
可这份松弛还未持续片刻,暖阁内又传来一声更为洪亮的啼哭,像是小兽初啼,穿透力极强,震得人耳膜微微发麻。紧接着春婵也快步走出,她比澜翠更为激动,发髻上的银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跪地时声音都带着颤音:“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令嫔娘娘又诞下一位小阿哥!是龙凤胎!龙凤呈祥啊!”
“龙凤胎?!”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众妃嫔全都呆立原地,脸上的表情僵住,连准备好的恭贺之词都卡在喉咙里,忘了说出口。纯嫔的手停在半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舒嫔意欢手中的诗集险些滑落,她下意识地攥紧书页,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罕见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婉贵人陈婉茵与安常在冬果尔氏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震惊与茫然,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得不知所措;愉妃海兰悄悄舒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眼底掠过一丝真切的欣慰。
甄嬛最先回过神来,她缓步走到弘历面前,月白色的常服裙摆随着步伐轻扫地面,敛衽行礼时动作端庄优雅,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与庄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令嫔诞下龙凤胎,实乃天降祥瑞,是大清之福,更是皇上的洪福啊!这等喜事,足以彰显皇上圣德,泽被四海。”
弘历脸上的焦灼早已被狂喜取代,他放声大笑,连日来的担忧一扫而空,龙颜大悦之下,连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朗声道:“好!好!真是朕的好福气!婉婉立了大功!”他随即转身,对着身旁的总管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永寿宫上下,一概恩赏半年月例!接生的嬷嬷和随行太医,各赏白银百两、锦缎十匹!”
太监连忙躬身应下,尖细的嗓音传得很远:“奴才遵旨!”弘历的目光又转向暖阁方向,语气愈发郑重,带着帝王的威严与喜悦:“令嫔劳苦功高,即刻晋封令妃,待皇子公主满月之日,同册嘉礼,朕还要大赦天下,为朕的皇子公主祈福,让天下人都共享这份喜气!”
“皇上圣明!”甄嬛率先领旨谢恩,声音沉稳有力。众妃嫔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跪地附和,一时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龙凤呈祥,国运昌隆!”的声音响彻大殿,整齐划一的恭贺声中,却藏着各自截然不同的心思。
嘉妃金玉妍跪在人群中,脸上挂着标准的恭贺笑容,眉眼弯弯,显得温婉动人,可眼底却翻涌着难以抑制的嫉妒与不甘,像淬了毒的冰棱。龙凤胎!她怎么也没想到,魏嬿婉那个出身卑微的女人,竟然有如此好命,不仅顺利生产,还一举诞下龙凤胎!这一下,魏嬿婉晋封令妃,位份一跃而起,再凭着这对龙凤胎,恩宠定然会愈发深厚,日后甚至还有可能越过自己成为贵妃。而自己呢?虽复了嘉妃封号,这些日子也算是得宠,可在这对龙凤胎带来的无上荣光面前,之前的这点恩宠简直不值一提,像尘埃般渺小。
她暗自咬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心中的算计飞速运转:看来扳倒魏嬿婉的计划要彻底改变了。如今她有龙凤胎傍身,就像有了两道护身符,硬来定然不行,只会引火烧身。只能暗中寻找时机,或许可以从那两个孩子身上下手,或是挑拨她与其他嫔妃的关系,再或是等她得意忘形之时,抓住她的把柄。绝不能让她再如此顺风顺水下去!否则,自己在这后宫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甚至可能连累玉氏。
顺嫔钮祜禄澜芷的反应则更为隐晦,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柔和,仿佛真心为皇上感到喜悦,可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本以为魏嬿婉生产耗时良久,定然元气大伤,甚至可能出现难产的意外,自己正好可以借机发难,联合其他对魏嬿婉不满的嫔妃,给她致命一击,顺便也能削弱娴贵妃的势力。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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