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里,檐角残落的银杏叶被风卷着贴在素色窗纱上,暖炉里的银霜炭燃得正旺,橘红色火光透过镂空缠枝莲炉罩,在紫檀木长桌上投下细碎的影。长桌两侧摆着九张锦凳,此刻却空了四张——纯嫔苏绿筠禁足钟粹宫,恭贵人乌雅氏、玫贵人闭门思过,庆贵人陆沐萍在永寿宫静养,余下的位置,坐着嘉贵妃金玉妍、愉妃海兰、顺嫔钮祜禄澜芷、令嫔魏嬿婉、慎嫔索绰仑阿箬、婉贵人与安常在。
甄嬛端坐于上首紫檀木椅上,鸦青缎面旗袍外罩玄色镶金边夹袄,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案上霁蓝釉笔洗,目光扫过空凳时,眼底无波无澜,只在落到慎嫔身上时,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娴贵妃娘娘安。”众人依次行礼,裙摆摩擦青砖的声响里,藏着各异的心思。嘉贵妃金玉妍最先起身,她穿着正红旗色织金夹袄,领口滚着圈紫貂毛,抬手理鬓角时,腕上东珠手串晃出冷光,目光在空凳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娴贵妃这翊坤宫的座位,近来倒比景阳宫的花架还空。纯嫔禁足,玫贵人、恭贵人闭门,偌大的后宫被管得‘安分’过头,倒显得娘娘这‘代管六宫’的差事,办得有些急躁了。”
“急躁”二字,她咬得极重,像是在暗讽甄嬛没资格掌事。愉妃刚要开口,却被金玉妍抢先打断,她转头看向愉妃,语气里满是轻慢:“愉妃,你日日跟在娘娘身边,倒说说,这后宫是真有这么多不守规矩的人,还是娘娘为了立威,故意寻了由头?”
这话把矛头指向甄嬛,满殿瞬间静了下来。慎嫔立刻起身,声音清亮:“嘉贵妃娘娘这话就错了。纯嫔谋害皇嗣,玫贵人挑拨宫斗,恭贵人意图陷害令嫔龙胎,都是铁证如山,皇上亲下的旨意,怎是娘娘立威?倒是嘉贵妃娘娘,前几日还想着给令嫔送掺了云母粉的暖炉,如今倒有闲心管起娴贵妃娘娘的差事了?”
金玉妍脸色一沉,瞪向慎嫔:“本宫与娴贵妃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嫔位插嘴?”
“慎嫔也是为了后宫规矩,有何插不得嘴的?”甄嬛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威严,“嘉贵妃说本宫急躁,可规矩本就是用来约束恶行的。纯嫔害皇嗣,玫贵人闹宫,恭贵人藏私心思,哪一个不该罚?若是纵容她们,才是对六宫不负责,对皇上不负责。倒是嘉贵妃,前日内务府查暖炉用料,景阳宫多领了三倍云母粉,嘉贵妃是想用它染宫装,还是想做些别的?”
金玉妍没想到甄嬛会直接点出云母粉的事,指尖攥紧了帕子,强辩道:“娴贵妃说笑了,不过是内务府记错了账。本宫只是觉得,娴贵妃代管六宫,该多些‘容人之量’,总让妹妹们禁足,传出去倒显得皇家刻薄。”
“容人之量,也要给守规矩的人。”甄嬛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若是嘉贵妃愿意替纯嫔她们担下谋害皇嗣的罪名,本宫倒可以向皇上求情。只是嘉贵妃敢吗?”
金玉妍被噎得说不出话,顺嫔这时缓缓起身,她穿着月白色夹袄,裙摆绣着素梅,手指捻着帕角,声音柔得像棉花,却藏着针:“娘娘说的是规矩,只是六宫之事,除了规矩,更需‘气度’。从前先皇后在时,虽也罚人,却从不会让后宫空成这样,那时倒也热闹些。如今娘娘掌事,倒让宫里多了几分冷清,怕是皇上看了,也会觉得娘娘少了些六宫主位该有的从容。”
这话明着提皇后,暗着觊觎后位,还暗讽甄嬛没资格当主位。甄嬛放下茶盏,目光转向顺嫔,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顺嫔倒是对‘六宫主位’很有见解。只是先皇后在时,也不会纵容人在点心里掺寒凉之物,害庆贵人小产吧?前几日内务府查秋梨膏用料,春禧殿多领了十倍糖桂花,顺嫔是自己爱喝,还是想借着什么东西,再伤了哪位妹妹的胎气?”
顺嫔脸色瞬间白了,指尖帕子几乎被绞破:“娘娘误会了,不过是底下人多领了些……”
“是误会,还是故意,顺嫔心里清楚。”甄嬛打断她,“至于‘冷清’,皇上昨日还夸后宫安稳,比从前少了纷争。倒是顺嫔,日日惦记着‘六宫主位’,不如多想想怎么安分守己,别让心思都用错了地方。”
婉贵人这时小声附和:“娘娘说的是,后宫安稳才好,臣妾也觉得娘娘管得很周全。”安常在也跟着点头,不敢再多说。
金玉妍见顺嫔也落了下风,冷哼一声:“娴贵妃口舌厉害,本宫说不过。只是这六宫之事,不是靠嘴说的,还需看实绩。时辰不早了,本宫还有事要回景阳宫,就先告辞了。”
顺嫔也跟着起身,语气带着几分不甘:“臣妾也告退了,娘娘保重。”
婉贵人、安常在连忙跟着告辞,殿内很快剩下甄嬛、海兰、令嫔与慎嫔。慎嫔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方才让您受气了。”
“无妨,她们本就不安分,早晚要跳出来。”甄嬛摇摇头,目光转向令嫔——她自始至终没说话,脸色却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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