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的西暖阁里,鎏金铜炉正燃着上好的龙涎香,烟丝如缕,缠裹着满室的静谧。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落在铺着明黄色云锦软垫的贵妃榻上,榻边悬着的珍珠帘穗,被穿堂风拂得轻轻晃荡,碎出一片细碎的光。
金玉妍正慵懒地斜倚在榻上,身上穿了件石青色绣金线海棠花的旗装,领口袖口滚着银狐绒边,衬得她肌肤胜雪。她未挽发髻,只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用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扁方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添了几分慵懒。右手指尖夹着枚蜜蜡佛珠,漫不经心地转着,见贞淑进来,才抬了抬眼,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如何了?”
贞淑穿着一身深青色宫装,领口绣着极小的暗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银簪固定。她先是脚步轻缓地走到榻前,目光飞快扫过站在门边的丽心——丽心穿着浅碧色宫女服,手里还捧着个茶盘,见贞淑看过来,立刻会意,悄悄放下茶盘,对着殿内其他几个洒扫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宫女不敢多留,连忙低着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丽心最后又看了贞淑一眼,才缓缓带上门,将殿内的私语与外界隔绝。
待殿内只剩两人,贞淑才屈膝上前,身子微微前倾,凑到金玉妍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炉烟里:“回主子,奴婢昨日借着去御膳房领点心的由头,绕去了延禧宫附近,寻着机会跟海常在身边的香云说了几句话。那香云性子软,经不起几句问,便说了——这两日阿箬总把自己关在屋里,时不时就摔东西生气,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香云?”金玉妍听到这名字,指尖的佛珠顿了顿,抬眼时,那双凤眸里掠过一丝疑问,眉梢轻轻挑起,“倒是个没听过的名字。那娴妃身边的人呢?就没半点机会接触上?”
贞淑直起身,微微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主子,娴妃娘娘身边的人,个个都跟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奴婢试着跟她宫里的小太监搭话,又托人给她身边的大宫女送过点心,可人家要么不理不睬,要么直接把东西退了回来,半句话都不肯多说。就连从前最是张扬的阿箬,这几日也收敛了性子,在延禧宫里安安分分的,半点风声都漏不出来。”
金玉妍听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檐角的风铃,轻脆却带着几分冷意。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指尖划过耳垂上那颗圆润的东珠耳坠,眼神里满是玩味:“倒是没想到,咱们这位娴妃娘娘,如今竟有这般手段了。从前在潜邸时,她那院里,下人们随便说句话都能传得满邸皆知,跟个筛子似的漏风;如今到了宫里,倒把延禧宫管得跟铁桶一般,连点消息都探不出来了。”
贞淑站在一旁,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主子议论其他嫔妃,尤其是娴妃这般如今还算安分的主儿,她一个奴婢,哪里敢接话?只能静静听着,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金玉妍看了她一眼,也知她的顾虑,便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既然娴妃那边啃不动,海常在身边的香云要是能用,就先吊着吧——多个人在延禧宫,总比两眼一抹黑强。”说罢,她又躺回榻上,重新闭上眼,指尖的佛珠又开始慢悠悠地转起来,仿佛刚才的议论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此时的宫墙深处,另一桩事正悄然发酵。
莲心自从被皇后富察琅嬅提拔为掌事宫女后,每日除了打理长春宫的内务,还要时常跟着皇后去养心殿请安,或是替皇后送些亲手做的点心给皇上弘历。一来二去,便与弘历身边的大太监王钦接触得多了。王钦已是四十多岁的人,脸上满是褶子,身着总管太监的蟒服,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仗着自己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平日里颇有些傲气。
这日午后,莲心刚从御膳房领了皇后要的冰糖炖雪梨,走在回长春宫的宫道上,就见王钦从对面过来。他老远就看见了莲心,那双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脚步也加快了几分,拦在了莲心面前。“莲心姑娘这是去哪啊?”王钦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黏在莲心身上,从她的发簪扫到她的衣角,看得莲心心里一阵发毛。
“王总管,奴婢正要回长春宫给皇后娘娘送炖品。”莲心连忙屈膝行礼,头压得低低的,尽量避开他的目光。
王钦却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扶她,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姑娘不必多礼,这路滑,仔细摔着。”说着,还从袖袋里摸出个锦盒,塞到莲心手里,“这是昨儿皇上赏我的上好胭脂,我一个老太监也用不上,姑娘生得俊俏,正好用得上。”
莲心握着锦盒,只觉得手心发烫,连忙想递回去:“总管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身份低微,不敢收这样贵重的东西。”
“哎,姑娘这是哪里的话?”王钦却不肯接,反而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往后咱们还要常来往,姑娘不必跟我见外。”那语气里的暧昧,让莲心胃里一阵翻腾。可她知道王钦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若是得罪了他,不仅自己要遭殃,说不定还会连累皇后。只能强忍着恶心,点了点头,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连头都不敢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