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凌晨,紫禁城还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翊坤宫窗棂上刚染了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殿内烛火已被宫女匆匆拨亮。娴贵妃甄嬛刚从浅眠中醒转,身上还裹着素色云纹寝衣,指尖尚带着被褥的暖意,菱枝便掀帘而入,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急促:“娘娘,储秀宫急报——舒嫔娘娘半个时辰前破水,这会儿宫缩越来越密,接生嬷嬷说怕是要生了!”
甄嬛指尖下意识攥紧锦被,她深知这是女子闯鬼门关的时刻。她定了定神,语速平稳却不容耽搁:“芸枝立刻去太医院,请齐院判和江太医,就说舒嫔临产遇急,让他们带足催产针、止血药和参片;菱枝取我那件天青色暗纹常服,再备一包上好的长白山参,咱们即刻去储秀宫。”
不过半盏茶功夫,甄嬛已收拾妥当。天青色常服衬得她面色沉静,鬓边仅簪一支素银海棠簪,无多余装饰却显威仪。走出翊坤宫时,凌晨的凉意裹着露水湿气扑面而来,宫道上宫灯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晃出细碎的影,一行人的脚步声压得极轻,却仍在寂静的宫苑里显得格外清晰,一路往储秀宫疾行。
储秀宫早已是一片紧张忙碌。正殿檐下挂满宫灯,烛火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宫女们端着铜盆、提着热水壶匆匆进出,铜盆碰撞的脆响与产房内传出的舒嫔痛呼声交织,却无一人敢乱了分寸——叶赫那拉夫人早就在产房内陪着,有她镇着,下人们倒比寻常生产时少了几分慌乱。
甄嬛刚踏上储秀宫的廊阶,便听见产房内传来舒嫔嘶哑的痛呼,夹杂着接生嬷嬷的安抚:“小主再用把力!已经开了六指了!”她快步走到产房门口,未及开口,便见门帘被里面的宫女轻轻掀开一角,叶赫那拉夫人的声音传出来,沉稳得不见半分慌乱:“是娴贵妃娘娘来了吧?快请进,只是里面血腥味重,还望娘娘勿怪。”
甄嬛颔首,掀帘而入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扑面而来。产房内烛火通明,舒嫔躺在铺着软缎的产榻上,额发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双手死死抓着榻边的锦褥,指节泛白,每一次宫缩袭来,她身子便剧烈颤抖,痛呼声断断续续:“额娘……我好痛……孩子……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叶赫那拉夫人坐在榻边,身着素色褙子,袖口挽至小臂,正用温热的帕子给舒嫔擦汗,动作轻柔却有力:“意欢乖,撑住!齐院判和江太医就快到了,咱们为了孩子再忍忍——你瞧,娴贵妃娘娘也来陪你了。”她说话时眼神清明,既没露半分慌乱,也没说多余的安慰话,只捡着能定心的话讲,显然是深谙此刻最忌扰了产妇心神。
甄嬛走到榻边,目光扫过舒嫔隆起的小腹,又看向一旁候着的接生嬷嬷,声音温和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舒嫔,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嬷嬷经验足,太医也快到了,咱们慢慢用力,孩子定会平安。”她说着,示意菱枝将带来的长白山参递过去,“让嬷嬷给舒嫔含一小片参,补补力气。”
嬷嬷接过参片,小心递到舒嫔唇边,刚要再说些什么,舒嫔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身子猛地弓起,随即又无力地倒回榻上,气息急促:“嬷嬷……我……我好像用不上力了……”
叶赫那拉夫人指尖一顿,立刻摸了摸舒嫔的小腹,又按住她的脉搏,脸色微变,转头对嬷嬷道:“宫缩好像弱了!”
恰在此时,产房外传来李玉高唱的“皇上驾到——”,紧接着是弘历急促的脚步声。他身着明黄色常服,玉带系得略歪,显然是从养心殿仓促赶来,刚掀帘进来,便见舒嫔面色惨白,忙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要生了吗?”
甄嬛从里屋出来,侧身回话,语气平稳:“回皇上,舒嫔刚开六指,宫缩突然弱了些,齐院判和江太医应该快到了。”
她话音未落,齐汝与江与彬已提着药箱匆匆进门,两人来不及行礼,弘历便叫二人赶紧去诊治,齐汝便快步上前,手指搭在舒嫔腕上,江与彬则询问接生嬷嬷胎位,眉头瞬间皱起:“皇上,娴贵妃娘娘,不好!胎位有些偏了,而且胎心也弱了些!”
弘历脸色骤沉,上前一步扶住一旁的门框,指节泛白:“齐院判,无论如何,务必保母子平安!”
“臣遵旨!”齐汝应下,立刻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快速在舒嫔的合谷、三阴交等穴位施针,“江太医,你守着脉息,随时报胎心情况!”江与彬点头,指尖紧扣舒嫔手腕,目光紧盯着榻边的铜盆——盆里盛着温水,是为接产准备的,此刻水面却因众人的紧张,泛着细碎的涟漪。
叶赫那拉夫人扶着舒嫔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意欢,听嬷嬷的话,跟着宫缩用力,别慌——额娘在这儿,娴贵妃娘娘也在,咱们一定能护住孩子。”她说话时,还悄悄给舒嫔掖了掖被角,避开施针的部位,动作间满是稳妥,不见半分寻常妇人的慌乱。
舒嫔含着参片,气息稍顺了些,跟着嬷嬷的指令吸气、用力,每一次发力,额上的汗水便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锦褥上晕开深色的痕。可胎位偏得厉害,几次用力下来,孩子仍没动静,江与彬的声音愈发凝重:“齐院判,胎心又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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