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踏入黑风岭时,晨露刚漫过脚踝。
腐叶在脚下碾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只虫豸在齿间蠕动。他肩上搭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里面裹着柄三寸宽的短刀,刀鞘是老松木做的,被汗水浸出深浅不一的渍痕,倒比任何纹饰都更显狰狞。
“血线草要生在阴崖,七叶一花,根须缠着腐骨才有效。”临行前,药铺老板的话还在耳畔打转,那老头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但黑风岭的东西,沾了就别想干净——去年有个采参客,据说被山魈勾了魂,最后赤身**挂在树梢上,肠子缠得像串佛珠。”
沈醉嘴角扯出半抹冷笑。山魈?他见过更体面的死法。三年前在影阁地牢,有个叛徒被活生生剥了皮,血水流进石缝里,竟在墙上晕出朵半开的牡丹,倒是比红妆鬓边的珠花更艳几分。
他循着山势往阴坡走,指尖不时拂过树干。树皮上的苔藓带着潮气,滑腻得像某种蛇类的皮肤。忽然,指腹触到道刻痕——是把小刀划的,痕迹很新,边缘还凝着点暗红,像是没擦净的血。
沈醉顿住脚步。这刻痕不是猎户做的标记,倒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边缘歪曲,深一道浅一道,像极了濒死之人的抓挠。他抬头望了眼密林深处,雾气正从树缝里渗出来,白得发腻,把阳光都染成了乳色。
“看来不止我一个来寻‘干净’东西的。”他低笑一声,将短刀从布兜里抽出来半寸,寒光映在眼底,“也好,省得山路寂寞。”
黑风岭的药材确实邪性。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沈醉已看见三株奇花:一株叶片像婴儿手掌,脉络里淌着鲜红的汁液;另一株开着紫黑色的花,花瓣边缘长着细密的倒刺,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尸臭;最古怪的是丛藤蔓,缠着棵枯树,藤上结的果子竟长着张人脸,眉眼模糊,却像是在无声地哭。
“《毒经》里说,‘人面果’百年一结果,食之能忘忧,却会让五脏六腑慢慢融化,最后变成滩血水。”沈醉用刀背拨了拨那果子,人脸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在笑,“倒是比影阁的‘牵机引’温柔些,至少还给个美梦。”
他没碰这些东西,只专注于找血线草。按药铺老板的说法,这种草是解“蚀心散”的主药——前几日在废弃古庙的密道里,他被蒙面人撒了些粉末,虽用内力逼出大半,却总觉得心口像压着团火,夜里常梦见自己的五脏被野狗拖出来啃食。
正想着,鼻尖突然钻进缕异香。不是花香,也不是草木气,倒像是烧过的檀香混着点血腥,和天机阁人身上的“凝神香”有三分相似,却更烈,更腥。
沈醉立刻矮身躲到块巨石后,短刀握在手里,指节泛白。他看见五道人影从雾气里走出来,都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睛,瞳孔是极深的墨色,几乎看不见眼白。
为首的那人腰间挂着块令牌,沈醉瞥了一眼就认出来——是天机阁的“天玑”令,比之前见过的“天枢”“摇光”等级更高,牌面刻着的北斗星纹里,嵌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
“就在这附近。”为首的蒙面人开口,声音经过刻意变调,像两块石头在互相摩擦,“‘血线草’沾了那丫头的血,会发出红光,仔细找。”
其余四人应了声,散开搜寻。沈醉的心沉了沉——他们也在找血线草,还提到了“丫头”。是之前在古庙密道里和他一起发现卷宗的那个少女?那姑娘穿一身青布裙,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水,被蒙面人追杀时,竟能用发簪刺穿对方的咽喉,狠劲倒和红妆有几分像。
他正琢磨着,突然听见左侧传来声低呼。是个蒙面人,正举着刀对着丛灌木,灌木下的腐叶里,果然有几株草在发光,叶片呈暗紫色,叶尖垂着血珠似的露珠,在雾气里泛着妖异的红光。
是血线草。
那蒙面人伸手去拔,沈醉突然从巨石后窜出,短刀带起道寒光,直劈对方后颈。蒙面人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反手一刀刺向沈醉心口。两人的刀撞在一起,火星溅在血线草上,红光突然暴涨,竟像活物般缠上两人的手腕。
“这草……”蒙面人低呼一声,声音里带着惊惶。
沈醉也觉得不对劲。缠在手腕上的草叶像有生命,尖刺刺破皮肤,往里钻的不是疼,而是种麻痒,顺着血脉往上爬,所过之处,筋骨竟隐隐发颤。
“蠢货!”为首的蒙面人怒斥一声,甩出枚银针打在血线草上。银针没入草叶,红光瞬间黯淡,草叶像被抽走了魂魄,蔫蔫地垂了下去。
沈醉趁机一脚踹在对面蒙面人胸口,对方闷哼着后退,他顺势夺过那几株血线草,塞进怀里的布兜。“多谢几位帮忙指路。”他笑得眉眼弯弯,手里的刀却在滴血,“这份情,改日定当奉还——用你们的骨头。”
为首的蒙面人眼神一厉:“拿下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三个蒙面人立刻围上来,刀光在雾气里织成张网。沈醉却不慌不忙,突然往地上撒了把粉末——是从密道暗格里找到的“**散”,据说能让猛兽都昏昏欲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