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崎岖山道上,将沈醉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肩头落着半片枯叶,玄色衣袍上沾着未干的晨露,行走间却听不到半分声响,仿佛与这山间的风融为一体。
“沈兄倒是好定力,”身侧传来清朗嗓音,同行的青衣公子赵珩正用折扇敲着掌心,“这荒山野岭走了三日,连只飞鸟都少见,换作旁人怕是早已心浮气躁,沈兄却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次。”
沈醉脚步不停,目光扫过前方被暮色浸染的层林,声音像淬了冰的玉:“心浮气躁,能让路变短么?”
赵珩一怔,随即失笑:“沈兄这话倒是直白。只是我听闻沈兄先前在京城搅弄风云,连那权倾朝野的魏公公都吃过你的亏,怎么反倒对这寻仙问道的事如此上心?”
“魏忠贤的脖子,总有一天会断。”沈醉淡淡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枚墨玉令牌,令牌上刻着的“醉”字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但在此之前,得先找到能劈开他那层护心甲的东西。”
赵珩折扇一顿,眼中闪过精光:“沈兄果然是为了传说中仙门山的那件秘宝而来。只是仙门隐世多年,江湖上只闻其名,连具体方位都众说纷纭,咱们这一路向西,真能找得到?”
“找不到,便死在路上。”沈醉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山风掠过,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面翻涌着与这平静表象截然不同的暗潮。
赵珩被他这股决绝震慑,一时语塞。他本是江南赵家的嫡子,因父亲遭魏党构陷满门抄斩,才辗转流落江湖,听闻仙门山有能扭转乾坤的秘宝,便揣着仅存的希望踏上征途。三日前在破庙遇着沈醉,见他虽孤身一人,眉宇间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锐气,便斗胆上前搭话,没想到这看似冷漠的男子竟愿意同行。
“说起来,”赵珩定了定神,换了个话题,“沈兄可知晓仙门山的来历?我曾在一本古籍残卷上见过只言片语,说那地方早在百年前便存在,初代掌门曾是辅佐先皇开国的奇人,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携一众弟子遁入深山,从此与世隔绝。”
沈醉眼帘微抬:“奇人?”
“是啊,”赵珩回忆着残卷内容,“据说那位初代掌门能呼风唤雨,更能窥破天机。当年先皇在鄱阳湖大战陈友谅,本是必败之局,却突然天降大雾,助先皇反败为胜,事后才知是这位奇人在暗中相助。只是功成之后,他却拒了所有封赏,带着门徒寻了这么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隐居,取名‘仙门’,倒也贴切。”
“呼风唤雨,窥破天机……”沈醉低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这世上若真有这般人物,为何眼睁睁看着朝堂被奸佞蛀空,看着忠良流血漂橹?”
赵珩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讷讷道:“或许……仙门有仙门的规矩,不能随意干涉凡间事?”
“规矩?”沈醉冷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带着几分嘲弄,“眼睁睁看着恶人为祸,却以规矩为借口袖手旁观,这样的仙门,与那魏忠贤的党羽又有何异?”
赵珩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说起。他想起父亲临刑前望着天喃喃自语的模样,想起那些喊冤的百姓被锦衣卫拖走时的惨叫,心头一阵刺痛。
暮色渐浓,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歇脚。沈醉捡了些枯枝,指尖弹出一缕微弱的火苗,瞬间将枯枝点燃,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沈兄这控火术,倒是精妙。”赵珩看着那簇恰到好处的火焰,既不会烧得太旺引来野兽,又足够驱散寒意,不由得赞叹。
“不过是些旁门左道。”沈醉从怀中摸出一块干硬的饼,掰了一半递给赵珩,“比起仙门的呼风唤雨,不值一提。”
赵珩接过饼,却没立刻吃,只是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其实我有时会想,所谓仙门,会不会只是世人的一场幻想?就像溺水之人,总要抓住些什么,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是不是幻想,走下去便知。”沈醉咬了一口饼,干涩的饼屑在他齿间摩擦,“稻草也好,巨石也罢,只要能砸烂魏忠贤的脑袋,便是好东西。”
他的话语粗俗,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赵珩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愈发冷峻,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比传说中的仙门秘宝更可靠些。
“对了沈兄,”赵珩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还听说,仙门虽不干涉凡间事,却与江湖上一些门派素有往来。尤其是三十年前,魔教横行,据说便是仙门暗中出手,才助正道联盟将魔教击退。只是自那以后,仙门便愈发低调,几乎不再与外界联系。”
“魔教?”沈醉眉峰微挑,“哪个魔教?”
“好像是叫‘血影教’,”赵珩回忆着,“据说教中之人行事狠辣,修炼的武功也颇为诡异,能吸人精血增涨功力。当年血影教教主血无常一人独闯武当,连败七位道长,最后还是武当掌门以性命为代价,才将他重伤。只是没过多久,血影教便突然销声匿迹,江湖上都说,是仙门出手将他们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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