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沈醉站在部落祭坛的高台上,指尖捻着一枚淬了朱砂的骨片,骨片上雕刻的符文正随着大阵的嗡鸣微微发烫。下方的守护大阵已如满月般亮起,淡金色的光罩从九根图腾柱上蔓延开来,在夜空里绷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整个部落裹在其中。
“咚——咚——咚——”
敌军的战鼓声从三里外的黑松林传来,每一声都像砸在人心口的重锤。沈醉低头瞥了眼祭坛下严阵以待的部落勇士,他们手中的石斧与骨矛在阵光里泛着冷光,脖颈上挂着的兽牙项链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先生,这‘玄龟锁灵阵’当真能挡住那些黑甲兵?”身旁的部落首领苍牙攥着腰间的兽皮袋,袋里装着三代巫祝传下的护心符,符纸边缘已被他手心的汗浸得发皱。
沈醉抬眼看向远处黑松林里涌动的黑影,那些东西的气息混杂着尸臭与铁锈味,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蛆虫:“阵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年初代巫祝用九根龙骨柱镇住了噬山老妖,如今这些黑甲兵虽凶,还没到能啃动龙骨的地步。”他顿了顿,指尖的骨片忽然迸出一点火星,“但他们背后的东西,才是麻烦。”
话音未落,第一波攻势已如潮水般撞向光罩。无数支裹着黑气的箭簇从黑松林里射出来,在半空连成一片乌云,砸在金光上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光罩剧烈震颤,图腾柱上的符文忽明忽暗,祭坛下的勇士们发出齐声呐喊,将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阵眼。
沈醉看着那些箭簇在光罩上化作黑烟,忽然冷笑一声。这些黑甲兵倒是懂得借势——月黑风高夜,正是阴邪之气最盛的时候,他们用活人精血淬炼箭簇,再以怨魂催动,摆明了是想污秽阵眼。
“苍牙,让左翼的人往三号图腾柱添三桶精血。”沈醉将骨片抛给身旁的巫女阿蛮,“告诉他们,用成年雄鹿的血,别省着。”
阿蛮接住骨片时指尖微微发抖,她袖口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那是部落里最纯净的灵物,能驱散低阶邪祟。“沈先生,雄鹿血是用来祭祀山神的……”
“山神今晚睡熟了。”沈醉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光罩的西北角,那里的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再啰嗦,明天就得用你们族人的血来填阵眼了。”
阿蛮咬了咬唇,转身踩着祭坛的石阶匆匆离去。她的裙摆扫过刻满符文的石板,带起一阵细碎的荧光,像撒了把星星在地上。沈醉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天前巫女婆婆临终前塞给他的那片鳞甲,鳞甲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玄龟有隙,在背甲第三棱。”
原来这大阵并非无懈可击。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黑松林里冲出数十辆裹着铁皮的冲车,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如同磨牙,车头上雕刻的骷髅头在夜色里闪着幽绿的光。冲车撞在光罩上的瞬间,整个部落都在摇晃,祭坛上的骨器发出哀鸣,有胆小的孩童在帐篷里哭了起来。
“沈先生!西北角快撑不住了!”苍牙的吼声里带着哭腔,他指着光罩上那道越来越明显的裂痕,裂痕里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些冲车……好像是用阴年阴月死的战俘骨头拼的!”
沈醉俯身从祭坛下抓起一把黑色的粉末,那是他用百种毒草烧成的灰。他将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风化作无数只小蛇,顺着光罩的纹路游走,所过之处,黑气纷纷消散。“让弓箭手瞄准冲车的轮轴,用涂了雄黄的箭。”他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告诉他们,射不准就自己去填轮轴。”
部落的弓箭手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攀爬上搭建在帐篷顶的箭楼,拉弓的手臂肌肉贲张,涂了雄黄的箭簇在阵光里泛着橘红色的光。箭雨破空的声音与冲车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有几支箭精准地射穿了冲车的轮轴,轮轴立刻冒出白烟,冲车歪斜着撞在光罩上,再也动不了了。
可黑松林里的敌军像是无穷无尽。第一辆冲车停下,立刻有第二辆、第三辆补上来,车头上的骷髅头发出桀桀怪笑,仿佛在嘲笑这些徒劳的抵抗。光罩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图腾柱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有两根柱子的底部已渗出黑色的汁液,像是在流血。
“沈先生,精血不够了!”阿蛮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银铃在她腕间乱响,“雄鹿已经杀完了,能不能……能不能用我们的血?”
沈醉没有回答。他正盯着黑松林深处,那里的气息忽然变得异常浓稠,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他从怀中取出镇魂铃,铃身冰凉,上面刻着的镇魂咒在黑暗里隐隐发光。这铃铛是他早年从一座古墓里得来的,能震慑阴魂,可对付眼前这东西,未必够用。
“让所有人退回第二道防线。”沈醉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告诉他们,守住帐篷区,别管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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