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指尖捻着那枚尚有余温的妖丹碎片时,鼻尖还萦绕着百姓焚香的烟火气。三日前斩落千年狐妖的剑痕犹在腕间泛着淡金色的灵光,此刻却被一股更冷冽的气息穿透——不是妖物的腥膻,而是属于仙门的、带着铁锈味的威严。
“沈先生留步。”
青石板路上的欢呼还未散尽,那道声音便如冰锥般扎进喧闹里。沈醉转身时,看见个玄衣修士正站在酒旗阴影里,兜帽压得极低,露出的半张脸爬满青灰色的符文,像是被人用朱砂强行烙上去的。
“昆仑来的?”沈醉挑眉,指尖的碎片被他随手弹向街边的乞丐。那破衣烂衫的老丐接住时,碎片骤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掌心,枯槁的手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血色。老丐惊得叩首如捣蒜,沈醉却早已转回头,目光落在修士腰间那面青铜令牌上。
令牌上“昆仑”二字是用雷击木所刻,边缘还凝着未化的霜花。沈醉认得这制式——当年他在诛仙台上碎过三块,每一块都比眼前这块多三道裂痕。
“仙门召集令。”修士抬手掀开兜帽,露出一双没有瞳仁的白眼球,“三日后,昆仑玉虚殿,凡金丹以上修士,缺一不可。”
“哦?”沈醉嗤笑一声,侧身避开扑过来敬酒的乡绅,“昆仑那帮老东西百年不开山门,如今倒是想起还有我们这些散修了?”他指尖在腰间酒葫芦上敲了敲,葫芦口溢出的不是酒香,而是一缕极淡的黑雾,落地时化作只巴掌大的蝎子,正对着修士的脚踝张牙舞爪。
修士却浑不在意,只是将令牌向前递了递:“并非昆仑一家之意。东海龙宫递了血帖,南疆万蛊窟送了骨符,连西域佛国的迦叶尊者都亲自托人带了口信——”他顿了顿,白眼球转向沈醉身后那片逐渐沉下去的晚霞,“天地异变,要开始了。”
沈醉腰间的酒葫芦突然震颤起来,葫芦塞“啵”地一声跳开,里面滚出枚铜钱大小的玉佩。玉佩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上面刻着的“醉”字竟渗出丝丝缕缕的血丝。他弯腰拾起玉佩,指尖触到的地方冰凉刺骨,像是握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烙铁。
“有意思。”沈醉摩挲着玉佩上的血丝,忽然笑了,“上次见这阵仗,还是二十年前血月吞日的时候。那时昆仑的掌门还不是现在这个毛头小子,佛国的老和尚也还没圆寂——”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们倒是还记得,当年是谁把他们从尸山血海里拖出来的。”
修士的白眼球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打量沈醉。过了片刻,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锦囊,递过来:“这是掌门让我交给先生的。他说,先生见了这个,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醉接过锦囊,入手便知里面是块玉简。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捏着锦囊的边角轻轻晃了晃,听着里面玉简碰撞的声音,忽然问:“三日前在城外被狐妖吸干精血的那户人家,是你们昆仑的人吧?”
修士的身体僵了一下,白眼球转向旁边的酒楼,声音低了几分:“是门里刚入门的弟子,不懂事,冲撞了先生……”
“冲撞我?”沈醉笑出声,声音里却淬着冰,“他是冲撞了我的规矩。我沈醉在这青阳城斩妖,就容不得有东西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那狐妖的内丹里,掺了你们昆仑的清心咒,你当我闻不出来?”
他抬手一弹,锦囊里的玉简“嗖”地飞出来,悬在两人之间。玉简上的符文骤然亮起,映得沈醉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像尊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这清心咒,是你下的吧?”沈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用三百个生魂养出来的咒印,倒是比你们掌门当年用的阴损多了。看来这二十年,昆仑的本事没长,歪门邪道倒是学了不少。”
修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白眼球里竟渗出些微红色:“先生饶命!弟子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沈醉指尖在玉简上一点,符文骤然熄灭,“二十年前我就说过,别让我再看见昆仑的人用这龌龊手段。看来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他屈指一弹,玉简“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回去告诉你们掌门,三日后我会去昆仑。但在此之前,把那三百个生魂的账,先算清楚。”
修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弟子……弟子知错了!求先生再给昆仑一次机会……”
沈醉没再理他,转身走向酒楼。腰间的酒葫芦又开始发烫,玉佩上的血丝已经蔓延到整个“醉”字,像是要滴下来似的。他仰头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来越烈的烦躁。
刚上酒楼二楼,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红衣的女子。女子背对着他,手里把玩着枚银色的铃铛,铃铛发出的声音清脆得有些诡异,竟让楼里喧闹的人声都淡了几分。
沈醉的脚步顿了顿。那铃铛的声音他认得,是南疆万蛊窟的“摄魂铃”,寻常修士听了只会觉得悦耳,只有身怀异术的人才会知道,这铃声里藏着七十二种蛊虫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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