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在灵泉中已浸泡了七日。
第七日的晨光穿透仙山云海,斜斜切进泉眼时,他正盘膝坐在水中央的青玉石上。泉底涌出的暖流裹着细碎的莹光,像无数条银线钻进他的毛孔,经脉里淤塞的浊气被一点点逼出来,在水面凝成淡灰色的雾霭,被山风一吹便散作虚无。
这是昆仑仙山深处的“洗尘泉”,传闻是上古仙人洗去凡尘俗气的地方。寻常修士别说浸泡七日,便是沾到一滴泉水,都能抵得上三年苦修。沈醉能在此地逗留,全因前几日破了“**障”时,无意间触动了仙山的护山大阵,被守山的玄鹤引到了这里。
他抬手拂过水面,指尖划过处,泉水竟似有了灵性般泛起涟漪,映出他如今的模样——原本因常年奔波而略显粗糙的皮肤,此刻莹润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连旧年在影阁留下的刀疤都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黑得像淬了墨的寒潭,藏着数不清的风霜与狠戾。
“所谓洗俗骨,洗的不过是皮囊。”沈醉对着水中倒影冷笑,指尖在眉骨处轻轻一点,那里曾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是当年被“天机阁”的杀手用淬毒的铁爪划开的,“心若染了尘,泡再久的灵泉,也洗不掉那股子血腥气。”
话音刚落,泉眼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青玉石下传来沉闷的震动,原本温顺的暖流变得狂躁,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泉底钻出来。沈醉猛地睁眼,周身灵力瞬间绷紧,掌心凝聚起一道淡金色的气旋——这是他破了迷障后新悟的“清心诀”,虽不及仙门正宗功法玄妙,却带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水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暗河。暗河里漂着些东西,不是鱼虾,而是无数片残破的玉简,上面刻着模糊的符文,在水中沉沉浮浮。沈醉认出其中一片,上面的纹路与他当年从惊蛰遗物里找到的“天衍图”残卷如出一辙。
“原来这泉眼连通着仙山的秘境。”他挑了挑眉,指尖一勾,一片玉简便破水而出,落在他掌心。玉简触手冰凉,上面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皮肤表面烙下淡淡的金痕。
就在这时,泉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沈醉转头看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蹲在岸边,嘴里叼着颗朱红色的果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小狐狸的尾巴蓬松如伞,尾尖却有一撮黑色的毛,像是被墨笔点过。
“灵狐?”沈醉挑眉。昆仑仙山的灵狐颇有灵性,寻常不与外人接触,这只却敢靠这么近,倒是稀奇。
小狐狸似乎不怕他,见他看来,竟放下果子,用爪子指了指泉底的暗河,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沈醉失笑。这小东西竟是饿了,想让他帮忙从暗河里捞些吃的?他正想开口拒绝,却见小狐狸突然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转身就往密林里窜。
几乎是同时,沈醉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气从西北方向涌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连洗尘泉的暖流都被搅得冰冷刺骨。他猛地从泉中站起,灵力在周身凝结成一件素白的长袍,遮住莹润如玉的肌肤,同时握紧了腰间的短刃——那柄从影阁杀手身上夺来的“碎魂”,经过灵泉浸泡,刃身泛着淡淡的青光。
妖气越来越近,山风里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像是有人在被活活撕碎。沈醉皱紧眉头,脚尖一点,身形如箭般射向妖气来源处。他虽不是什么救世的菩萨,但在昆仑仙山境内,被妖邪如此放肆地屠戮,总归是碍了他的眼。
穿过一片松林时,他看见地上躺着几具修士的尸体,死状凄惨,心口都被挖了个窟窿,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青石板。看服饰,这些修士是昆仑山下“青云宗”的弟子,平日里负责守护仙山外围,修为虽不高,却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好霸道的妖气。”沈醉蹲下身,指尖沾了点地上的血迹,放在鼻尖轻嗅。血迹里除了修士的灵力,还混着一种阴冷的气息,像是来自极北的寒冰地狱,“是‘蚀心妖’?不对,蚀心妖的妖气没这么烈。”
他正琢磨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树木断裂的咔嚓声。沈醉纵身跃上一棵松树的树梢,极目远眺,只见西北方向的天空被一团黑雾笼罩,黑雾中隐约有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挥舞,每挥动一下,就有一道惨叫声响起。
而黑雾的中心,站着个红衣女子。
女子的长发如瀑,赤着双足踩在半空中,裙摆上绣着繁复的血色花纹,随着她的动作翻飞如蝶。她的脸上带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勾起的红唇。每当她抬手,就有一道黑气从指尖射出,击中黑雾中的某个身影,那身影便会瞬间化为飞灰。
“这是……‘血罗裙’?”沈醉瞳孔微缩。血罗裙是上古妖物所化,以吸食修士心头血修炼,据说早已在千年前被昆仑仙尊封印,怎么会重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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