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坐在仙山灵泉旁的青石上,指尖凝结的灵力像团跳动的鬼火,明明灭灭了足有半个时辰。泉眼涌出的白雾在他周身缠绕,沾湿了发梢,却驱不散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郁色——他卡在灵虚境中期已有三月,任凭如何运转仙子所赠《云笈心经》,丹田内的灵力始终像堵死的河道,任凭上游如何奔涌,下游依旧死水一潭。
“啧,这破境界比天机阁的暗码还难搞。”他屈指弹了弹膝盖上的草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身旁卧着的神兽“玄风”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这头形似白豹却长着六足的灵兽打了个哈欠,露出尖牙上沾着的灵果果肉——它倒是自在,自从大战后与沈醉结为挚友,每日除了晒太阳就是啃灵果,修为竟比沈醉精进得快。
沈醉瞥了眼玄风滚圆的肚皮,突然想起半月前在瑶池边遇见的那位仙子。她身着霓裳羽衣立于水畔,衣袖拂过处,莲花开得泼泼洒洒,递来《云笈心经》时,指尖的温度比灵泉水还凉:“此经修的是‘破妄’,心若有滞,灵力自会淤塞。”
当时只当是寻常提点,如今想来,仙子的话竟像根细针,刺破了他自矜的镇定。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留着大战时被妖邪利爪划破的疤痕,虽早已愈合,却总在运功时隐隐作痛。那是场惨烈的厮杀,他与玄风并肩浴血,斩碎的妖丹碎片溅在脸上时,他闻到了自己骨子里的狠戾——原来所谓“正道”,杀起人来与邪魔并无二致。
“心若有滞么……”沈醉起身,走到灵泉边掬起一捧水。泉水映出他的脸,眉峰锐利如刀,眼底却藏着团说不清的雾。他试着按照《云笈心经》的口诀引导灵力,可刚到膻中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震得他胸口发闷,喉头涌上腥甜。
玄风突然竖起耳朵,六足在地上不安地刨了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沈醉抬头,看见远处天际飘来朵墨色的云,那云走得极快,所过之处,连灵泉的白雾都像是被染了色,变得浑浊起来。
“这是……”他皱眉,指尖掐诀想要探查,却被那云散出的气息逼得后退半步。那气息阴冷刺骨,带着点腐朽的甜香,像极了当年在乱葬岗闻到的尸气,却又多了丝诡异的灵力波动。
墨云在灵泉上空停下,缓缓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形。沈醉握紧腰间的长剑,玄风也弓起身子,雪白的皮毛根根倒竖。他知道这绝非善类——仙山灵气充沛,寻常妖邪根本不敢靠近,能在这儿现身的,至少是千年道行的老怪。
“小友别来无恙?”墨色人影开口,声音像是无数片枯叶在摩擦,“当年在西郊乱葬岗,你我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沈醉心头一震。乱葬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那时刚从影阁的追杀中脱身,在坟堆里刨出惊蛰的遗物,还差点被天机阁的人活剥了皮。可他分明记得,当时除了红妆和戴面具的杀手,根本没见过这号人物。
“阁下认错人了。”沈醉冷声道,长剑出鞘半寸,剑气划破空气,激起灵泉的水花,“仙山不是尔等撒野之地,趁我还没动手,滚。”
“呵呵。”墨影低笑起来,周身的黑气翻涌得更厉害,“你以为卡在灵虚境是巧合?你以为那《云笈心经》真能助你破境?”
沈醉的呼吸猛地一滞。
“仙子赠你功法,是想让你修‘破妄’,可你心里的‘妄’,根本不是妖邪,而是你自己啊。”墨影缓缓靠近,黑气中渐渐露出张脸,竟与沈醉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疤痕,“你杀过那么多人,双手沾满的血,难道用灵泉水就能洗干净?”
这话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沈醉的软肋。他想起被自己拧断喉骨的玄衣卫,想起乱葬岗里被他刨开的坟茔,想起大战时被他斩成两半的妖邪……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炸开,丹田内的灵力也跟着狂躁起来,像是要冲破经脉,将他撕成碎片。
“闭嘴!”沈醉怒吼,挥剑劈向墨影。长剑穿过黑气,却像斩在空处,连半点声响都没有。而墨影已经飘到他面前,那张与他相似的脸凑近,疤痕扭曲着,露出森白的牙齿:“你不敢承认?你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你和我们一样,都是靠杀戮活着的恶鬼……”
“我不是!”沈醉猛地后退,灵力在体内冲撞,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看见灵泉的水面变得漆黑,映出的影子手里握着滴血的短刃,笑得癫狂——那是刚从影阁逃出来的自己,浑身是血,眼里只有活下去的狠劲。
玄风扑上来,用头蹭着他的手臂,六足散发的灵光试图安抚他躁动的灵力。可沈醉像是没感觉到,只是死死盯着水面的影子,胸口的闷痛越来越烈,喉头的腥甜终于忍不住涌上,一口血喷在青石上,染红了那本摊开的《云笈心经》。
书页被血浸透,原本娟秀的字迹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活了般蠕动,渐渐组成一行字:“心障即境障,境障即心魔。”
“心魔……”沈醉喃喃自语,眼前的墨影突然变得清晰,那眼角的疤痕里渗出黑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他这才发现,那疤痕的形状,竟与他掌心大战时留下的旧伤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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