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栀向满 第250章 悬崖之刃

「深渊里点燃星火。」

西王大厦，八十二层，总裁办公室。

自云栖谷回来后，林满便搬回了市区的公寓。

一是为了方便处理公司事务，其二则是……她暂时还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住在顾家老宅。

顾沉也离开了老宅。

心照不宣的奔赴，两人再次回归这片由霓虹与车流构成的喧嚣闹市，过着近乎奢侈的、只属于彼此的人间烟火。

此刻，总裁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两种声音：键盘被指尖轻叩的细微清脆，和空调吹出暖风的无声轨迹。

林满在顾氏集团得了闲，便理所当然地将“工位”搬到了西王大厦。

与其说是陪伴，不如说，她只是换了个能清晰感知到他存在的引力场，来处理自己的工作。

她坐在靠窗的沙发区，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全神贯注地编写一份新季度的产品整合方案。而办公桌后的顾沉，则审视着眼前由数字与曲线构成洪流，另一台则是序伦科技的新一季度报表。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他没有打扰她的专注，她亦安于他存在的气场。两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稳定、且不容外人侵扰的引力场。

一阵急促而克制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满室的平衡。

“进。”

顾沉头也未抬，声音沉稳如初。

门被推开，陈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脚步沉稳。他手中，拿着一个薄薄的蓝色文件夹。

“顾总，”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找到了。”

顾沉签下最后一份文件的手停住。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

林满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望去。

陈阳快步上前，将文件夹递到顾沉面前，没有多余的废话：“天枢系统，在对赫达资本过去的所有投资组合，进行了超过十万次的压力测试和关联性建模后，捕捉到了它最大的，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顾沉修长的手指翻开了文件夹。

林满起身，走到吧台倒了杯温水，不紧不慢地放到他桌前，目光落在了那份分析报告上。

一个公司的名字，赫然在列。

——雷擎科技（Leiqing technology）

陈阳的汇报，冷静而精确：“天枢系统通过交叉比对海关数据、供应商出货记录以及其主要工厂的卫星用电数据，发现其财报中存在至少30%的营收虚增。”

“通过对其全球专利数据库的检索，发现其引以为傲的几项核心视觉算法专利，与以色列一家初创公司‘cyber-Eye’在三年前申请的专利，存在高度重叠与法律争议。一旦对方发起诉讼，雷擎科技的整个技术壁垒是完全可以突破的。”

“最关键的是，”陈阳的指尖，在最后一行数据上，重重一点，“赫达资本，持股18%，为第二大流通股股东。经监控，其持仓动用了三倍杠杆。”

三倍杠杆。

林满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沉。

这意味着，这场豪赌的桌上，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容错空间。一旦股价下跌超过33%，赫达资本就将面临爆仓清算的绝境，从而引发连锁的、灾难性的平仓踩踏。

而要让一家存在如此多致命问题的公司股价下跌33%，对于顾沉而言……易如反掌。

顾沉合上文件夹，看向陈阳，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立刻联系以色列的‘cyber-Eye’，低调、秘密为他们提供最顶级的法务支持，在全球范围内，对雷擎科技发起专利侵权诉讼。”

“另外，”他顿了顿，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把我们掌握的所有，关于雷擎科技财务造假的间接证据，匿名‘泄露’给几个最擅长深挖丑闻的全球财经媒体。”

“记住，要快。”

“是，顾总。”陈阳转身利落离去。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林满看着那认真的男人，看着他在下达一系列足以颠覆一家上市公司的指令后，依旧平静的脸，泛起心疼与尘埃落定的涟漪。

一个在为他们的未来，对抗整个世界，斩断所有枷锁，她的男人。

林满她走到顾沉身边，俯下身，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想吃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调皮的鼻音。

顾沉的身体在那瞬间的触碰下，松弛下来。他抬手，覆上她环在自己胸前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你下厨？”他低笑一声，尾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林满的脸颊在他颈侧蹭了蹭，带着几分撒娇的耍赖：“emmm……或者，你教我？”

顾沉知道她那点几乎可以称之为“能吃”的厨艺水平，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与她平视，眼底的冰冷早已融化成一片只倒映着她的温柔星海。

“我教你，”他顿了下，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不过，学费有点贵。”

“多少？以我现在的小金库，肯定能付得起。”林满好奇地眨眨眼。

“先预支一个吻。”

话音未落，他已微微起身，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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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顾家老宅。

秋意更浓，一场夜雨过后，前厅庭院里那棵百年银杏的叶子，被染上了一层摇摇欲坠的金边。

顾云婉独自坐在茶室里，面前那只薄薄的U盘，像一枚尚未引爆的、冰冷的炸弹。

U盘的每一条，都与她私下查到的线索精准吻合，形成了无可辩驳的证据链闭环，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

这几天，雷擎科技的股价雪崩，赫达资本在全球市场遭遇的连环狙击，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她的耳中。

风暴已至。

茶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打破了这满室的沉寂。

顾建宏的身影踉跄着闯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躁与恐慌。

“姐！”他冲到顾云婉面前，声音沙哑，“赫达快撑不住了！我需要顾家的备用金，立刻！”见她不语，急切地补充道，“就差最后一步！只要收购序伦，集团就能彻底转型！”

“用顾家的根基，去填你私人的无底洞？”顾云婉缓缓抬眼，眸子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失望。

她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在她手背上却恍若未觉，厉声喝道：“我让你坐稳董事长的位置，没让你把整个顾家都拖下水！”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顾建宏急红了眼，“当年那些事，都是你默许的！”

“我默许你给大哥制造麻烦，”顾云婉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在发抖，“我没让你……去毒哑刘佩！她差点死了！建宏，那是一条人命！”

“刘佩算什么东西？！”顾建宏的脸上，没有丝毫悔意，只有一种病态的理直气壮，“一个无名无分的贱人，也配让我叫大嫂？！要不是她，清如怎么会走？！”

终于，那个尘封多年的名字，被他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刘佩也算是我们半个大嫂，她没有得罪任何人！”顾云婉的声音凄厉，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得罪了！她霸占了本不属于她的位置！”顾建宏彻底撕下了伪装，咆哮着，将积压了半辈子的怨恨全都吼了出来，“那个位置本该是清如的！”

“父亲也一样！凭什么？！凭什么因为顾云深有个儿子，就把一切都给他？！他根本不配拥有清如，更不配拥有一个儿子……”

“如果不是顾云深，清如根本不会离开顾家！是他没有珍惜清如，是他逼走了她！”

茶室里，死寂一片。

顾云婉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弟弟，眼底最后一丝血脉亲情带来的不忍，也终于被他这番毫无心肝的言论，彻底碾碎成灰。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才重新睁开，那双眼眸里所有的挣扎与悲哀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清明而坚硬的决绝。

“建宏，”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谢清如的死，不关任何人的事。不要再疯了。”

“我没疯！”

“你就是疯了！”

顾云婉终于站起身，字字诛心，“谢清如爱的是自由，不是你，更不是大哥！她离开，是因为她不属于顾家这种牢笼！你把她当成你失败人生的借口，已经几十年了，还不够吗？！”

“你……”顾建宏被这番话刺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

顾云婉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也重得像一块墓碑：

“建宏，你爱的只是得不到的执念，和输给大哥的怨恨。”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像最锋利的刀，扎进他早已溃烂的心里。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谢清如，说你爱她，那你这么对她的亲生儿子，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

顾云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最后的、近乎哀求的疲惫，

“顾沉是我们顾家的人，不是外人！”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处的那些脏事，我劝你尽快收手，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这句话，彻底撕开了所有遮羞布。

“顾云婉！”顾建宏直呼其名，眼里愤怒和不解，“你什么时候也变了？我做的都是为集团，为清如，为了我们在这里的话语权和地位，现在连你也不信我？”

在顾建宏一句“不可理喻”的怒吼中，戛然而止。

他带着满腔的怨毒与不甘，离开了茶室。

顾云婉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她才重新睁开。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她已经许久未曾主动联系过的号码。

“泽坤，”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锤定音的重量，“……我想我们应该再见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