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石粗粝的表面与镰刀锋刃交错,发出的“滋啦”声在铁匠铺闷热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声音,便是变革的第一个音符。
阿禾没有理会铁匠探询的目光,只是蹲下身,将几柄小巧的镰刀分给围在身边的孩童。
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手上还带着揉面团留下的白印,他们曾跟着阿禾学过几天切菜,对刀具有着最初步的认知。
“今天,我们不切菜,磨刀。”阿禾的声音平缓而沉着,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拿起一块磨刀石,轻轻放在一个木墩上,“记住四个字,三慢一停。”
孩子们好奇地凑上前。
“手扶稳刀,向前推,要慢;向后拉,要慢;力道均匀,更要慢。”阿禾一边示范,一边讲解,“每磨上十个来回,停下来,做一件事。”他将镰刀放在一旁,侧过头,把耳朵贴在了尚有余温的磨刀石上,闭上了眼睛。
“听,听石头喘气。”
孩子们面面相觑,满脸不解。
石头怎么会喘气?
但阿禾的表情庄重,让他们不敢嬉笑,只能似懂非懂地学着。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最先上手,他学着阿禾的样子,笨拙地推拉着镰刀。
金属刮擦石面的声音尖锐刺耳,毫无韵律可言。
十下之后,他学着阿禾的样子把耳朵贴上去,却只感觉到一阵粗糙的温热和耳鸣。
“什么也听不到。”他失望地嘟囔。
“心不静,石头就不跟你说话。”阿禾没有睁眼,淡淡地说道。
接连数日,铁匠铺的角落里便多了这道奇特的风景。
一群孩子围着几块磨刀石,神情专注地重复着“三慢一停”的动作。
他们不再抱怨,因为阿禾告诉他们,只有磨出能“割断风声”的镰刀,才能在春耕时帮上大人的忙。
村里的大人们只当是阿禾又在用什么新奇法子管教顽童,并未在意。
直到几天后,一个孩子的母亲在井边洗衣时,满脸惊奇地对邻居说:“我家那皮猴,最近夜里竟不起夜了,早上起来眼睛也亮堂,跟换了个人似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送孩子去磨刀的家长也纷纷附和,都说自家孩子身子骨似乎扎实了不少。
他们不知道,阿禾早已对那些磨刀石动过手脚。
每一块石头的粗细、纹理和摆放的角度都经过了精密的调整。
孩子们在磨刀时产生的特定频率的震动,通过手臂的骨骼,巧妙地传导至后背,恰好与足太阳膀胱经的运行节律产生了共鸣。
那所谓的“听石喘气”,正是让这股因震动而激发的卫气得以沉淀、归经的片刻宁静。
村里的老郎中听闻此事,将信将疑。
他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溜进铁匠铺,点亮一盏油灯,俯身细看那些被孩子们磨过的磨刀石。
灯火下,镰刀划过的痕迹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看似杂乱无章。
但老郎中行医一生,眼光毒辣,他将几块磨刀石上的主要磨痕在心中拓印下来,尝试着拼接组合。
片刻之后,他手里的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浑浊的眼中满是骇然。
那些看似无意义的划痕,拼凑在一起,竟隐约构成了一幅古代医书上的图谱——《诊脉法·卫气篇》的残图!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石面,声音嘶哑地低语:“这……这不是磨刀,这是传书!这石头……在说话!”
与铁匠铺的阳刚燥热不同,邻村新建的“无名堂”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静谧。
更深露重,柳妻的身影如一道清影,悄然出现在堂外。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想来看看这个阿禾提议修建、供村民议事歇脚的地方。
堂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长长的木桌上,倒扣着十几只村民们白天喝水用的粗陶碗。
她本欲转身离去,一缕皎洁的月光恰在此时穿过窗棂,不偏不倚地照在桌子中央。
柳妻的脚步顿住了。
月光下,那些碗底在烧制时留下的、本该毫无意义的指纹和刻痕,仿佛活了过来。
随着月影的微移,那些纹路竟开始缓慢地发生视觉上的重组。
她看到,有五只陶碗底部的纹路渐渐连成一条流畅的曲线,其流转之势,赫然是医书中“脾土生金”的五行相生图!
而另外四只陶碗,则围绕着桌子中央一个不为人察的空位,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旋转和位移,隐隐构成了一个“四象护中宫”的阵势。
她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没有进去,更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只是在门槛外,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轻轻撒了一把艾草灰作为标记。
第二天清晨,村里一个常年咳喘的老妪第一个走进无名堂,想讨口水喝。
她看到桌上有一只碗歪倒了,便顺手想将它扶正。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碗沿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猛地从她胸口散开,那口盘踞了多日的陈年浊气,竟随着一个长长的哈欠豁然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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