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182章 摇光死域

空间撕扯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脚踏实地的触感传来，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冰冷和死寂。

林默和苏婉儿从传送的微光中跌出，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预想中星辰剑宗前哨站的景象并未出现，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废墟和黑暗。

他们仿佛站在一块巨大无比的、断裂的金属平台边缘。平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万年的宇宙尘埃，冰冷的寒气透过鞋底直窜上来。放眼望去，四周漂浮着无数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残骸——断裂的廊桥、破碎的穹顶、撕裂的舰壳、还有无数认不出原本模样的机械碎片……它们如同巨兽的尸骸，无声地悬浮在冰冷的虚空中，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吞噬一切的黑暗里。

没有光，除了他们身上残留的传送微光正在迅速黯淡。远处，只有几处断裂的能源管道偶尔迸溅出一两点微弱的、随时会熄灭的电火花，如同墓园中的鬼火，非但不能照明，反而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金属锈蚀和能量烧焦后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万物寂灭后特有的、冰冷的空虚感。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活物，只有永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这里……就是摇光前哨？”苏婉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下意识地靠近林默，环抱双臂，抵御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眼前的景象，与她从光茧中获得的、关于前哨站的宏伟繁忙的信息碎片截然不同，这分明是一处早已死去无数年的巨大坟场！

林默眼中混沌离火平稳燃烧，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迅速分析着一切。

“平台结构……星辰玄金铸造，强度极高，断裂处有巨大的外力撕裂和能量爆破痕迹……不是自然老化。”他冰冷的意念通过桥链传来，指向远处一块扭曲的巨大金属板，“看那里的徽记。”

苏婉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块半嵌在废墟中的、严重变形的金属板，上面半个残缺的徽记依稀可辨——那是由七颗星辰环绕一柄古剑组成的图案，正是星辰剑宗的标志！只是那徽记被一道狰狞的爪痕般的撕裂伤贯穿，显得破败而悲凉。

“是星辰剑宗的标志……这里真的是摇光前哨……但它……它被毁了！”苏婉儿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悲凉。虽然早已从光茧那里得知前哨可能状态不佳，但亲眼看到如此惨烈的毁灭景象，依旧让她难以接受。那些冰冷的残骸，曾经是她的先辈们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

“毁灭得很彻底。”林默的意念依旧毫无波动，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能量反应几乎归零，生命迹象无。从残骸的腐蚀程度和能量逸散状态判断，毁灭时间……至少在三万年以上。”

三万年！苏婉儿心中一凛。那几乎是星辰剑宗陨落传说开始的年代。

“是什么毁了这里？星狩？还是……其他敌人？”她看着那些巨大的撕裂痕迹和能量爆破点，难以想象当初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战斗。

“痕迹混乱。有能量武器的高温熔毁，有巨大爪牙的物理撕裂，还有……一种奇特的、类似……腐朽枯萎的能量残留。”林默的感知捕捉着极其细微的线索，眼中离火微微闪烁，“不像单一势力所为。更像是一场……混战。或者，被多种不同的敌人同时攻击。”

这个结论让苏婉儿的心更加沉重。星辰剑宗当年面对的敌人，似乎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强大。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看着这片死寂的废墟，刚刚因为找到生路而升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光茧说这里可能有能源储备或者聚能法阵……”

“找。”林默言简意赅，“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按照星辰建筑常规布局，能源核心舱室通常位于结构最坚固、防护最严密的中枢区域。跟我来，注意警戒。”

他率先向前走去，步伐依旧有些缓慢，剑骨的修复远未完成，但行动已无大碍。苏婉儿连忙跟上，同时全力运转星髓，微弱的星辰之光在体表流转，既提供照明，也时刻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两人在这片巨大的金属坟墓中小心穿行。脚下是厚厚的尘埃和不时出现的细小碎片，四周是沉默而狰狞的阴影。每一次细微的脚步声都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敲打着两人的神经。

他们经过一个个巨大的、如同被撕开的蜂巢般的舱室，里面是凝固的、破碎的操作台和仪器；他们走过断裂的廊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漂浮着更多残骸的虚空；他们看到了一些被封死在破损防护服内的枯骨，保持着挣扎或战斗的姿态，早已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

死亡和毁灭的气息无处不在。

依靠着林默惊人的方向感和对能量残留的细微追踪，以及苏婉儿从光茧获得的模糊布局信息，两人艰难地向着推测中的前哨中枢区域前进。

途中，他们确实发现了几处小型的能源节点，但无一例外，早已彻底枯竭，甚至被暴力破坏。

“能量被抽干或者引爆了……看来撤离或者陷落前，经历了自毁程序或者资源掠夺。”林默检查着一处被熔毁的能量接口，得出结论。

希望越来越渺茫。

就在苏婉儿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林默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有微弱的能量屏障反应……很奇特，不像是防御性的……”他眼中离火聚焦向前方一片相对完整的球形舱室。那舱室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但隐约能看到入口处有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透明的能量薄膜在闪烁。

两人小心地靠近。

越是靠近，苏婉儿越是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让她星髓产生共鸣的波动。

“是星辰之力……很微弱……但很纯净！”她惊讶道。

来到入口处，那层能量薄膜似乎并不阻止他们的靠近，反而在他们靠近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散发出友好的识别波动。

“是星辰剑宗的识别屏障！它还在运转！”苏婉儿又惊又喜，立刻调动星髓之力，散发出同源的气息。

屏障微微一颤，无声地打开了一个缺口。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地走了进去。

舱室内部出乎意料的整洁，与外面的废墟形成鲜明对比。这里似乎没有遭受直接攻击，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而蒙尘。舱室中央，是一个复杂的水晶操作台，虽然大部分屏幕都已经黯淡，但最中心的一块主屏幕，却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上面流动着一些残缺的星辰符文和数据。

而在操作台下方，连接着一个半人高的、布满了玄奥符文的银色金属圆柱体。那微弱的、纯净的星辰之力波动，正是从这个圆柱体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摇光前哨的备用能源核心？或者……信息存储器？”苏婉儿激动地走上前。

林默的目光却率先落在了那块还在闪烁的主屏幕上。上面残留的最后一串模糊的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警告……第七扇区失守……‘枯影’突破第三防线……” “……能源核心过载……启动‘归寂’协议……” “……所有数据……备份至‘星核存储器’……等待……复苏之日……” “……勿信……光……它们……能模仿……”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枯影？归寂协议？勿信光……”苏婉儿也看到了这些信息，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寒意。勿信光？又是这个警告！而且这里明确指出了“它们能模仿”？

林默眼中离火闪烁，迅速将这些信息与之前的经历对照分析：“‘枯影’……可能是一种未知的敌人，与那种‘腐朽枯萎’的能量残留吻合。‘归寂协议’应该是自毁程序。而这个……”

他的目光转向那个银色的圆柱体——“星核存储器”，应该就是保存前哨最后数据和可能残留能源的关键。

“尝试激活它。”林默对苏婉儿道。

苏婉儿点点头，将手按在冰冷的存储器表面，小心翼翼地注入星辰之力。

嗡……

存储器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正前方的金属外壳无声滑开，露出了内部——并非想象中的能源核心，而是一块拳头大小、布满了细密接口的、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流转。

同时，中央那块主屏幕也亮了起来，虽然大部分区域依旧是雪花和错误代码，但中间部分显示出了一幅相对完整的前哨结构图，以及几个可操作的选项图标。

“能量剩余：百分之零点七。仅维持基础信息读取和短程核心传送阵激活。”一行冰冷的文字在屏幕下方显示出来。

只有百分之零点七！苏婉儿的心一沉，这点能量，别说进行下一次星路传送，就连给林默补充寂灭本源都远远不够。

“核心传送阵？”林默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查看它的状态和目的地。”

苏婉儿立刻操作。屏幕上显示出一幅简单的传送阵结构图，标注着“紧急逃生通道”，目的地只有一个——观星殿外围防御圈的一个隐蔽接引点。

“能量不足，无法启动远程传送至接引点。但……”苏婉儿仔细看着下面的备注小字，“传送阵本身结构完好，若外部提供足够能量……或许可以强行启动！”

提供能量？哪里还有能量？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落在了那颗“星核存储器”上。

这是摇光前哨最后残留的、也是最纯净的星辰能量源了。如果用它来强行启动传送阵……

“不行！”苏婉儿下意识地反对，“这是摇光前哨最后的记录！里面可能藏着星辰剑宗陨落的真相！还有那些警告！我们不能……”

“真相重要，还是活下去重要？”林默冰冷的打断她，眼中离火毫无波澜，“没有能量，我们困死在这里，真相永远不见天日。有了能量，抵达观星殿，或许能找到更多的记录和答案。”

他顿了顿，看向苏婉儿：“而且，只是借用能量，并非彻底销毁它。只要存储器核心不损，未来有机会，或许还能重新激活。”

苏婉儿沉默了。她知道林默说的是最理性、最正确的选择。可是，要亲手断送这处前哨最后的痕迹，她心中充满了不忍和负罪感。

“没有时间犹豫。”林默的声音依旧冰冷，“我们的到来可能已经触动了某些东西。必须尽快离开。”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舱室外，远处的废墟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刮擦声！

有什么东西……在动！

苏婉儿脸色一变，最后看了一眼那闪烁着微光的星核存储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明白了！”

她不再犹豫，双手按在存储器上，星髓之力全力输出，不再是读取，而是……引导！将那存储器中残存的、维系最后记录的星辰能量，强行引导出来，注入操作台下方的传送阵能量接口之中！

“警告！能量低于维持阈值！信息存储即将永久丢失！”屏幕上弹出刺目的红色警报。

苏婉儿咬着牙，闭上了眼睛，继续引导。

嗡……

传送阵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微弱的光芒驱散了舱室内的黑暗。

舱室外，那金属刮擦的声音……似乎更近了，还夹杂着某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枯枝摩擦的细碎声响……

能量刻度在飞速下降！百分之零点五……百分之零点三……

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亮！

“够了！”林默低喝一声！

苏婉儿猛地切断能量引导，最后看了一眼那彻底黯淡下去、表面出现细微裂痕的星核存储器，心中一片酸涩。

轰！

传送阵的光芒彻底笼罩了两人！

在身形消失的最后一刻，苏婉儿似乎看到，舱室入口那微弱的能量屏障外，闪过几道扭曲的、如同干枯树枝编织而成的诡异影子……

下一刻，天旋地转。

摇光死域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冰冷瞬间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