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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峰的晚膳时间，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闷。灵米饭粒粒晶莹，配菜清爽可口，但一想到被扣光的例俸和那厚厚一沓待抄的《清静经》，石磊就觉得嘴里的灵兽肉少了三分滋味。
“唉，可惜了那鳄龟肉，若是烤来吃，定然筋道……”石磊啃着馒头，还在念念不忘。
林小月苦着小脸，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一百遍《清静经》啊……我的手会不会抄断掉……苏璃姐，你的字也挺好看的，对吧？”她试图寻找外援。
苏璃有些心不在焉，腕间那瞬间的刺痛感如同幽灵般在她心头徘徊，听到小月的话，才回过神，无奈笑道：“我的字只能算工整，远不如你簪花小楷漂亮。能者多劳嘛，小月。”
赵晟慢条斯理地喝着清汤，冷不丁冒出一句：“或许可去杂役堂发布任务，花灵石雇人代抄。”
石磊眼睛一亮：“对啊！俺怎么没想到！”
林小月却犹豫了：“可……可是玄玑长老要是发现了……”
“谨慎些，寻个靠谱的，问题不大。”赵晟淡淡道，仿佛深谙此道。
苏璃听着同伴们的讨论，心中那丝不安却愈发清晰。玄玑长老的警告，那诡异的刺痛感，还有冥冥中仿佛被更高层次目光注视的感觉……这一切都让她如芒在背。
“实力…”她低声喃喃，“还是需要尽快提升实力。”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渴望，翌日清晨，宗门任务堂外新贴出的告示栏前，围了不少弟子。一则新发布的团队任务引起了小范围议论。
“探查幽寂谷地脉异动？奖励这么丰厚？” “幽寂谷那地方平时鸟不拉屎的，怎么突然地脉异动了？” “要求还挺高，至少需要四名配合默契的内门弟子，最好有擅长探查、防护和快速应变能力的……”
苏璃四人恰好路过，听到议论，便也凑上前去看。
任务描述很简单，大致是说位于青云宗势力边缘的幽寂谷近日常有无端震动，伴有微弱的地煞之气渗出，需派遣弟子小队前往探查源头，评估风险，必要时进行初步封印或清理。任务奖励的贡献点和灵石颇为丰厚，还标注了可能有机会获得“地脉凝晶”作为额外收获。
石磊一看奖励，眼睛就直了：“豁！这够俺老石喝三个月灵酒了！” 林小月也有些心动：“地脉凝晶…好像是炼制土系和水系法宝的好材料…” 赵晟扫了一眼任务要求，目光在“擅长探查”、“快速应变”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苏璃。
苏璃微微蹙眉。幽寂谷…她有点印象，那地方确实很偏僻，灵气稀薄，除了些低阶阴属性的草药，几乎没什么资源，平时很少有弟子会去。地脉异动？听起来合情合理，但 timing 未免太巧了些。他们刚回来，急需资源和历练，就出现了这样一个看似量身定做的任务？
她下意识地催动【心绪如井】，感知着周围讨论弟子的情绪。大多是对奖励的渴望和对任务难度的评估，并无太多异常。但当她将感知聚焦在那任务告示本身时，却隐隐感到一丝极淡的、非自然的“协调感”，仿佛这个任务的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计算过，刚好卡在他们的需求和能力线上。
是我想多了吗？苏璃暗自警惕。
“苏师妹，你觉得这任务如何？”石磊搓着手，显然极为意动，“咱们正好四人，探查你有办法，防护交给俺，应变有赵师弟和小月，简直完美！”
“是啊苏璃姐，奖励好多呢！”林小月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赵晟虽没说话，但眼神也表达出了可去的意思。
苏璃沉吟片刻。风险似乎可控，奖励确实诱人，而且…她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预感是否准确。如果真是“系统”的试探，躲是躲不开的。
“好，”她最终点头，“我们接了这个任务。但务必小心，幽寂谷情况不明，一切听我指挥，不可冒进。”
“放心吧苏师妹（苏璃姐）！”石磊和林小月异口同声。
接下任务，领取了相关的定位罗盘和简易封印符箓，四人便即刻动身，前往幽寂谷。
幽寂谷地如其名，越是深入，越是给人一种荒凉死寂之感。植被稀疏，岩石裸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谷内光线晦暗，即使是在白天，也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纱。
“这鬼地方，灵气稀薄得都快喘不过气了，还能地脉异动？”石磊一边走一边嘀咕，重剑扛在肩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罗盘指示的波动源头还在深处。”苏璃看着手中那不断微微颤动的指针，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这异动…太有规律了，不像自然形成。
赵晟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手指抹过地面上一条不易察觉的细微裂缝，指尖捻起一点漆黑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眉头微蹙：“煞气精纯，但…过于精纯了。”像是被提纯过滤过，而非自然渗出。
林小月下意识地往苏璃身边靠了靠，小声道：“我总觉得有点毛毛的…”
突然！
众人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小心！”石磊大吼一声，重剑猛地插地，土黄色光晕瞬间扩展开来，稳住身边一小片区域。
但这一次的震动并非来自脚下，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紧接着，前方、左侧、右侧的岩壁同时裂开数道巨大的缝隙！
嘶嘶——嗬嗬——
令人牙酸的嘶吼声从裂缝中传出，伴随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紫色煞气，一只只形态扭曲、完全由精纯地煞之气凝聚而成的怪物从中爬了出来！
这些怪物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如扭曲的人影，时而如多足的爬虫，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怨憎、暴虐气息，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四人！
“地煞魔影！而且这么多！”石磊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普通地脉异动！这像是…像是煞气泄露点被人为引爆了！”
根本来不及细想，至少有超过二十只地煞魔影，其中甚至夹杂着几头气息堪比筑基中期的强大个体，如同潮水般扑了过来！
“结阵！石师兄顶住正面！赵师兄左翼游击！小月右翼策应驱散煞气！我居中策应！”苏璃语速极快，瞬间下达指令。
战斗瞬间爆发！
石磊怒吼着，重剑挥舞得如同风暴，将扑来的魔影不断砸碎劈飞，但那些魔影被击散后，很快又在煞气中重新凝聚！仿佛无穷无尽！
赵晟剑光如电，专门挑那些气息强大的魔影攻击，他的剑似乎对煞气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往往数剑就能彻底湮灭一只，但魔影数量太多，速度又快，他不得不频繁闪避，压力巨大。
林小月不断释放着【清风咒】、【驱邪符】，试图驱散周围浓郁的煞气，减缓魔影凝聚的速度，同时手忙脚乱地给石磊刷着【护体石肤】和治疗术，小脸吓得煞白。
苏璃居中，【心绪如井】全力展开，试图感知这些魔影的弱点。但她很快发现，这些由纯粹煞气构成的怪物，意识混乱狂暴到了极点，几乎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共情】难以生效，只能勉强感知到它们核心处有一缕极其凝练的煞气在驱动。
“攻击它们胸口偏下的位置！那里是能量核心！”苏璃大声提醒。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疯狂攻击的地煞魔影，动作忽然齐齐一滞，随即，它们的攻击模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它们不再漫无目的地扑咬，而是开始…有配合地进攻！
三四只魔影悍不畏死地扑向石磊，逼得他全力防守，露出破绽；同时另外几只速度极快的魔影如同鬼魅般绕到侧翼，直扑正在施法的林小月；更有两只气息最强的魔影，一左一右，精准地封堵住了赵晟所有可能的闪避和进攻路线！
这绝不是混乱的煞气怪物能做出的战术配合！这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小队！
“不好！”苏璃心头巨震！这种配合…太精准了！精准得像是经过了无数次计算！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试图再次用【共情】去感知，却发现那些魔影混乱的情绪底层，似乎被植入了一种极其冰冷、绝对的“指令”！它们在被微操（micromanage）！
是陷阱！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们小队配置和战斗习惯精心设计的陷阱！
“后退！向谷口方向突围！”苏璃急声喝道，手中迅速打出几道【静心符】，并非为了安抚，而是试图干扰那可能存在的“指令”。
符光没入魔影群，似乎起到了一丝微弱的效果，几只魔影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但就在这时，地面再次剧烈震动！这一次，并非普通的震动，而是某种…规则层面的细微调整！
苏璃猛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变得“粘稠”了起来，灵气的运转滞涩了半分，就连她释放精神力的消耗都凭空增加了一成！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隐隐地排斥、压制着他们！
而反观那些地煞魔影，它们的身影似乎凝实了一丝，速度更快，攻击中蕴含的煞气也更加阴冷刺骨！
【系统修正】！
这四个字如同冰锥般刺入苏璃的脑海！
虽然极其微弱，但这绝对是某种超出自然范畴的规则层面的针对！有人在通过操控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来增加他们的难度！
“该死！”赵晟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压制，他的剑速慢了一些，险些被一只魔影的利爪扫中，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石磊更是感觉如同陷入了泥沼，重剑挥舞起来比平时费力得多，护身罡气被煞气侵蚀的速度也大大加快。
林小月的治疗术效果似乎也打了折扣，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的法术…好像变弱了…”
“稳住！”苏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石师兄，放弃大面积防御，专注格挡致命攻击！赵师兄，不要再追求击杀，以牵制和破坏它们阵型为主！小月，不要再驱散大面积煞气，集中灵力给我和赵师兄施加轻身和锐金之术！”
她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硬碰硬，而是以适应和周旋为主。同时，她将【心绪如井】的能力催动到极致，不再试图影响魔影，而是全力感知着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指令”的流向和节奏。
她发现，那“指令”虽然精准，却并非完美无缺，似乎存在极其细微的延迟和模式规律！
“左三步，石师兄格挡！赵师兄七点钟方向刺击！小月清风咒吹散右前方煞气！”她开始根据感知到的“指令”模式，提前预判魔影的动作，并进行针对性的指挥！
这简直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下盲棋！
每一次预判成功，都能堪堪化解一次危机。但对方的计算力显然远超想象，很快又开始调整模式。
四人且战且退，身上都添了不少伤口，灵力消耗巨大，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石磊即将被三只魔影同时扑中的千钧一发之际——
苏璃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部精神力孤注一掷，并非攻向魔影，而是沿着那冰冷的“指令”流，逆向冲击而去！
【共情·逆向共鸣·干扰！】
她不知道那指令的源头是什么，但她要尝试用自己的情绪力量去干扰它！哪怕只是瞬间！
“嗡——！”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猛地拨动了一下！
所有魔影的动作，包括那几只即将扑到石磊身上的，齐齐出现了不到半息的、极其诡异的僵直！就像是提线木偶的线突然卡顿了一下！
就是现在！
“石磊！撞过去！”苏璃嘶声喊道。
石磊虽不明所以，但对苏璃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怒吼一声，如同蛮牛般向前猛冲，硬生生将那三只僵直的魔影撞得倒飞出去！
赵晟剑光暴涨，趁机瞬间斩碎了侧翼两只魔影的核心！
林小月也福至心灵，一个加强版的【驱邪符】砸在众人身后，暂时清退了一小片煞气。
“走！”
四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头也不回地向着谷口方向狂奔而去！
直到冲出幽寂谷，重新感受到外界相对正常的天地灵气，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制感和冰冷的指令才如同潮水般退去。
四人狼狈不堪地瘫坐在谷外，个个带伤，灵力近乎枯竭，喘得说不出话。
回头望去，幽寂谷内煞气依旧翻涌，却不再有魔影追出。
沉默了很久，石磊才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开口：“妈的…这鬼任务…绝对有问题！那些鬼东西…还会排兵布阵了？！”
赵晟擦拭着剑上的煞气痕迹，脸色冰冷到了极点：“不止。最后那一刻，它们好像…卡了一下？”他看向苏璃。
林小月都快哭出来了：“吓死我了…我感觉最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走…”
苏璃没有立刻回答，她默默运转心法恢复灵力，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之前的每一个细节。
那精准的战术配合… 那诡异的规则压制… 那冰冷的、无形的指令… 还有最后那成功的、近乎赌博的干扰…
这绝不是什么自然任务！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来自更高维度的——试探！
“系统”的试探。
它不仅在观察她，甚至开始亲自下场，微调规则，来测试她的能力极限和应对方式！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极度冷静和…愤怒。
既然躲不过，那就来吧。
她抬起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同伴们，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次任务失败了。但我们还活着。”
“回去后，什么都别说。尤其是任务过程中的异常，一个字都不要提。”
“接下来…我们要更快地变强才行。”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向了那未知的、操控一切的层面。
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