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楼的命令如惊雷炸响,震动全城。
三日清仓,八千石陈米倾泻入市!
米行门口连夜排起长队,灰扑扑的麻袋堆成小山,价格一降再降——五文一斗!
四文!
最后干脆喊出“三文不限量”!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人心动,有人迟疑,更多人抬头望着那高悬在杏花坊门楣上的红底金字招牌,喃喃自语:“晚晴堂……还能撑得住吗?”
风声鹤唳,人心浮动。
可就在全城哗然之际,苏晚晴却闭门谢客,只在粮铺外挂出一块木牌,墨字沉稳有力:
麦券照收,粮票兑付如常。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甚至连一句安抚都无。
可正是这份沉默中的笃定,像一根无形的钉子,死死压住了即将崩塌的民心。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
七色账册摊开满桌,红绸压角,朱笔勾连。
小石头婶十指翻飞,算珠噼啪作响,额角渗着细汗。
她猛地停手,抬眼看向主位上的苏晚晴,声音发颤:“按谢公子列的现金流推演……天禄钱局现在全靠外贷续命。沈二爷堂兄这两日已拨银三万两,但——”她顿了顿,咬牙道,“最多撑十七日。若再无新血注入,必断。”
众人屏息。
苏晚晴缓缓转头,目光落在角落软榻上的谢云书身上。
他裹着狐裘,脸色仍是青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幽潭深处燃起的鬼火。
听见小石头婶的话,他微微颔首,嗓音沙哑却清晰:“放风出去……找薛六叔。就说——‘江南有巨贾欲接盘天禄烂账,愿以三折收购全部债权与仓单’。”
“三折?”白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明摆着捡便宜?谁会信?”
“正因荒唐,才像真的。”谢云书闭目轻咳两声,唇边溢出血丝也未擦,“越是疯价,越显背后有势。沈家现在最怕什么?不是崩盘,是无人接盘。只要他们觉得还有退路,就会拼命借钱续命……把窟窿挖得更大。”
苏晚晴盯着沙盘上那条蜿蜒的运河线,忽然笑了。
笑得冷,也狠。
她提笔写下一行字,交给红袖师姐:“去北方,签五年长约,名义是‘战备储备’,价格压到市价九成,付款方式——现银结算。”
红袖一怔:“可我们哪来这么多现银?”
“用酱券。”苏晚晴淡淡道,“白掌柜,你明日去见沈家人,就说——我可以吃下他们五家米行,但支付方式,是‘龙纹酱券’。”
“啥?!”白掌柜差点跳起来,“他们怎么可能答应!那是纸!废纸!”
“他们当然不会答应。”苏晚晴眸光微闪,像刀锋掠过寒水,“但他们一定会查。一查,就会发现,这‘废纸’正在北方州府被当宝贝收着,换军粮、抵税赋、甚至能买田契……他们会慌。一慌,就乱。”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
夜风灌入,吹动她鬓边碎发。
远处,沈府灯火通明,车马不断。
而她的院子里,女子账房队彻夜未眠,火光映着一张张坚毅的脸。
这一夜,不是等待,是围猎的前奏。
第三日清晨,异变突生。
天禄钱局门前竟排起了长队——不是卖粮,而是兑粮!
农户们捧着皱巴巴的酱券、粮票,从十里八乡赶来,高声嚷着:“我有晚晴堂的券!换一斗米!”
守门伙计懵了,急忙上报。
“收。”沈玉楼冷笑,“让他们换。全是陈米,越早脱手越好。”
可没过多久,消息传开:晚晴堂宣布——凡持券者,额外赠送一分工分,累计可参与修渠分红!
百姓炸了。
“啥?不但能兑米,还能分红?”
“晚晴娘娘不但不跑路,还涨利息?!”
一传十,十传百。
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群瞬间调转方向,涌向杏花坊。
而天禄那边,排队的人却越来越少,陈米堆在柜上,落了薄尘。
第十日黎明,李疯子再次出现。
他披头散发,跪在衙门前,双手举着半块霉烂的米饼,嘶吼如兽:“九仓空三仓!余六仓也只剩糠壳!沈家卖的是喂猪的料啊——!”
巡捕冲上来要抓人,却被蜂拥而至的村民团团挡住。
“他是疯子?那你敢开仓验粮吗!”
“对!让我们看看库里到底有没有米!”
“晚晴堂给的是真粮!你们给的是毒米!”
火把映红半座城。
陆知微站在衙门台阶上,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敢说。
而此刻,在那间终年点着油灯的密室里,苏晚晴静静合上了最后一本账册。
她转身,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
炊烟袅袅,鸡鸣破晓,整个杏花村仿佛都在苏醒。
但她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未到来。
谢云书倚在门框边,不知何时已醒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时机到了。”
苏晚晴点头,声音不高,却如惊雷滚过众人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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