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的官道上,运种车队被团团围住,车轮深陷冻土,寸步难行。
村民举着发霉的豆饼,脸上写满惊恐与愤怒,那壮汉嘶吼如雷:“南楼的酱带毒!种子沾了瘟气!谁碰谁死!”话音未落,人群中已有妇人抱着孩子跪地哭嚎,说昨夜吃了半勺酱,今早就咳出血来。
消息传回杏花村时,苏晚晴正站在晒场上,手中钢刀还沾着封坛泥的碎屑。
她目光一沉,指尖攥紧刀柄,指节泛白。
“红姑,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刃刮过石板。
“北方七县……已爆十余起‘食酱咳血’传闻。”红姑喘着气,额角冒汗,“有稳婆说是‘酱鬼附体’,还有人把咱们的种子泼进粪坑……东家,再不去澄清,春耕就全毁了!”
苏晚晴猛地转身,大步朝马厩走去,一边解缰绳一边咬牙:“我亲自去。我要让那些造谣的人,亲眼看着我把真相酿出来!”
可她刚翻上马背,一道清瘦的身影便挡在了前方。
谢云书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粗布灰袍,肩头披着旧药箱,面容苍白,眼神却冷得像冬夜寒星。
他抬手按住马鞍,声音低哑,却一字千钧:“你去,只会坐实‘心虚辩解’;我去,是让真相自己开口。”
苏晚晴愣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云书——不是那个三步一喘、靠她扶着才能下床的“病媳妇”,而是脊梁笔直、眸光如刃的男人。
十年隐忍,仿佛只为此刻破茧。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正因为是我去,才安全。”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却锋利如针,“他们怕你背后有商盟、有势力、有后台。而我……不过是个游方郎中,连名字都不配被人记住。”
他说完,转身便走,灰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身后,黑衣记事官悄然跟上,藏身人群,提笔记下每一个字:【谢氏后人现身,携旧药箱北上,疑为反击开端】。
三日后,临河县城隍庙前。
香火缭绕,鼓声震天。
贾半仙赤膊披符,脚踏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酱鬼猖獗,血煞冲天!唯有饮我神符水,方可避祸延年!”台下百姓争抢着十文一碗的泥汤,排成长龙。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缓缓走入人群。
谢云书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病态苍白的脸。
他不声不响,从药箱取出一根银针,在众人注视下,轻轻刺入自己指尖。
一滴血,落入清水碗中。
血珠滚圆,缓缓散开,水色依旧清澈,无丝毫浑浊。
“若真有毒,我先试。”他声音不大,却穿透喧嚣。
全场骤然一静。
贾半仙眯眼打量他:“哪来的野郎中?也敢坏我驱邪大事?滚出去!”
谢云书不理他,目光扫过台下“病患”。
一位老妇正捂胸咳嗽,嘴角一抹暗红。
他缓步上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您昨夜偷吃了咸鱼三片,今晨未漱口,舌苔黄腻夹腥腐——这哪里是‘酱毒攻肺’,分明是积食化热。”
老妇一怔,下意识抬手摸嘴,眼神慌乱。
他又指向另一名男子:“你脉浮而紧,非中毒之象,乃是昨夜饮酒贪凉,风寒入络,旧疾复发。”
男子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一步——确系昨晚醉酒受寒,此事无人知晓!
人群骚动起来。
“他怎么知道?”
“莫非……真是假的?”
贾半仙怒极反笑:“妖言惑众!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两名壮汉扑上前,拳风呼啸。
谢云书不动如山,袖中银针一闪。
三枚细如发丝的银针破空而出,钉入地面,呈品字形牢牢锁住三人裤脚,针尾嗡嗡震颤,竟将青石板裂出蛛网纹路!
“啊!”
众人惊叫后退,如见鬼魅。
贾半仙面如土色,腿软欲逃。
谢云书却不再看他,只低头望着那碗清水,轻声道:“毒不在酱里,而在人心。”
他抬头,望向城门方向。
远处烟尘滚滚,一骑快马狂奔而来,马背上信差高举令旗,嘶声喊道:
“县衙急报——城南孙家产妇难产两日,胎息将绝!稳婆束手无策,命悬一线!”
人群哗然。
谢云书缓缓合上药箱,指尖抚过针囊。
十三根银针,十年未出。
今日,第一针,要扎破的不是经络,是这漫天流言的脓疮。
马蹄踏碎残阳,谢云书的身影在官道尽头渐行渐远。
县衙产房内,血腥气尚未散尽,却已如春风化冻。
那倒转胎位的婴儿终于顺产落地,啼哭响彻屋梁,稳婆颤着手将婴孩抱出时,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活了……真活了!”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半炷香时间内。
谢云书跪坐于席上,指尖银光闪动,三针落穴如流星划夜——合谷通气血,三阴交调胞宫,至阴转胎元。
最惊世骇俗的是那一根葱管导尿之术,众人只见他随手掰断青葱,削尖一头,轻柔探入产妇下腹经络相应处,竟真引出浊液,化解膀胱压迫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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