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在脸上像被砂石磨过。
鹰嘴峡外的雪谷狭窄幽深,两侧山壁陡峭如削,积雪压得枝头簌簌发抖。
谢云书倚坐在简易雪橇上,身下垫着半张狼皮,脸色青灰如冻土,嘴唇泛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他怀里紧抱着那只药囊,粗麻布早已被血浸透,暗红一路滴落,在雪地上拖出断续的痕迹,像是大地无声的控诉。
夜莺跪在他脚边,肩头伤口虽已草草包扎,可血仍不断渗出,染红了半边衣裳。
她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赤鬃集结四十骑,抄近道截断了鹰嘴峡出口!我们……回不去了。”
话音落下,众人皆沉默。
石敢当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立刻挥手下令:“拆雪橇!两辆全拆!钢索绞盘拉到谷口最高岩桩处,横拦三道!”他一边说一边亲自上手,粗壮的手指迅速扣紧绳结,动作利落如铁匠锻锤,“再在上方雪坡钉三十根震动桩!间距五步,斜插六十度——只要马蹄踏进谷口三十丈内,震波叠加,雪层必崩!”
巡防队员迅速行动,木板劈啪断裂,钢索绷直如弓弦,冰冷地横贯雪谷咽喉。
风中,那几道银亮的钢索微微颤动,仿佛死神布下的琴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雪狼忽然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迟疑。
他从背篓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兽皮长弓,弓身刻满古老符纹,边缘磨损严重,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稳气息。
他眯起那只完好的独眼,遥遥指向对面山脊三处隐蔽岩缝:“三个埋伏点,藏得不错。”顿了顿,声音低哑如砂砾摩擦,“三十年没开弓了。我不愿欠死人的情。”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
那一支黑羽破空而出,撕裂风雪,精准地射穿山脊上一名弓手的咽喉。
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滚下雪坡,砸起一片白雾。
第二箭接踵而至,第三箭更是凌厉,箭锋所向,三处伏兵尽数暴露,仓皇后撤。
雪狼收弓,冷冷扫视众人:“你们走,我来拖住他们一会儿。”
“不行!”阿牛怒吼,“你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可他还未说完,一道身影竟踉跄站起。
是谢云书。
他推开搀扶的人,一步踏出雪橇,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却硬生生用一根木杖撑住身体。
寒风吹乱他散落的发丝,露出苍白额头与冷峻眉眼。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柔弱寡言、咳血不止的“小媳妇”,而是曾执掌千军、令敌胆寒的七皇子。
他缓缓拔出靴中一枚细长银针,针尖泛着幽蓝光泽——那是苏晚晴亲手为他炼制的活络针,本是用来缓解经脉淤堵,此刻却被他用来逼命。
银针刺入大椎、膻中、命门三穴,每一针落下,他都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凝成冰珠。
但真气,也终于被强行唤醒。
残存的内力如星火燎原,在枯竭的经脉中轰然奔涌。
他的眼眸骤然转亮,漆黑如夜,却燃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他望向谷口方向。
远处,尘雪翻腾,马蹄声如雷渐近。
四十骑赤鬃马匪,刀锋映雪,杀意滔天。
谢云书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却字字如钉,敲进每个人心底:
“引火索,点三号震动桩。”
石敢当一怔:“只点一个?不足以引发全崩!”
“不必全崩。”谢云书目光如刃,盯着那滚滚而来的骑兵洪流,“留一道窄隙,放少数逃出生天——我要让他们把恐惧带回山寨。”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冷:
“让赤鬃知道,猎物,从来不是他们。”
石敢当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取出火折子,蹲身靠近埋设于雪坡之上的三号桩引信。
风在呼啸,雪在低鸣。
四十骑已冲入谷口三十丈!
震动桩开始轻微颤动,雪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仿佛大地正在苏醒。
就在此时,山顶之上,雪狼再次挽弓,这一次,箭尖对准的是谷口最前方那面猩红旗帜——赤鬃亲率的先锋旗。
“替我……带句话回去。”他喃喃,松弦。
箭出如电!
而下方,石敢当的火折子,终于触到了引信。
嗤——
火星窜起,沿着干燥的麻线飞速爬行,钻入雪层深处。
万籁俱寂。
仿佛时间也为之凝固。
下一瞬——
轰隆!!!
天崩地裂!
整座雪坡猛然震颤,积雪如巨兽咆哮般自千仞高崖倾泻而下,化作一道白色狂龙,挟着雷霆之势,精准砸入追兵队列!
轰隆——!
雪崩如同天穹崩塌,万钧积雪裹挟着碎石与断木,从千仞绝壁倾泻而下,宛如一道咆哮的白色巨龙,狠狠砸入谷口的骑兵队列。
马嘶人嚎瞬间被吞没,四十名赤鬃匪徒连同刀光血影一并埋入雪海。
狂风暴雪中,只余下残破旌旗在雪浪边缘翻飞,像一面垂死的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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