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豹子那声立规矩的咆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涟漪尚未完全消散,营地表层之下,一股暗流已然开始涌动。傅水恒端坐在指挥棚内,眼底那抹由“炎黄”系统标记出的、刺目的深红警示,如同烙铁般灼烫着他的神经。那个自称赵三的流民,混在人群中,一双眼睛看似畏缩惶恐,实则如觅食的老鼠般滴溜乱转,不断扫描着营地的一切。在系统冰冷的、超越时代的探测下,他无所遁形——这不是一个寻求活路的可怜人,而是一条精心伪装、钻进了他们心脏地带的毒蛇。
粮秣将尽,人心初聚,这支近六百人的队伍(其中战斗人员约三百,其余是沿途解救的劳工和誓死相随的多亲)正处于最脆弱的萌芽期。这条毒蛇若不即刻拔除,一旦被他将情报传递出去,引来的将是灭顶之灾,万事皆休。
夜,浓得化不开,仿佛泼洒的浓墨,吞噬了远山近岭。营地里,只剩下巡夜人单调的梯子声,以及劳累一天后战士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交织成一片疲惫而又不安的夜曲。在狭窄低矮的指挥棚里,林豹子、程千里、傅水恒三人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是唯一的光源,火苗被木板缝隙里钻进来的寒风吹得忽明忽暗,将三张严峻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庙里怒目的金刚,阴影在他们脸上跳动,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小傅!”林豹子压抑着嗓音,如同即将扑食的豹子般低沉咆哮,他那双铜铃眼里寒光四射,死死盯住傅水恒,“你那天眼看得最准!给老子指条明路,这姓赵的耗子,到底窝在哪个犄角旮旯?老子现在就想去捏碎他的骨头!”
傅水恒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意识瞬间沉入识海深处。淡蓝色的系统界面无声无息地展开,如同一张无形而精密的蛛网,以他为中心,覆盖、渗透着整个营地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细微的光点在界面上闪烁,代表着一个个沉睡或警醒的生命体。而在营地的东南角,一个光点正散发着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深红色,旁边标注着“赵三——敌对目标,高度危险,疑似情报人员”的系统提示。那红光如此刺眼,如同黑暗中的狼瞳。
片刻,傅水恒睁开眼,瞳孔深处似乎还有未完全消散的数据流蓝光一闪而过。他的声音低沉而异常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确:“东南角,挨着马厩草料堆的那个破窝棚。系统标记清晰,深红警告未散。”他顿了顿,指尖在碗里蘸了点凉水,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迅速勾勒出营盘的简图,精准地点出那个窝棚的位置,补充道,“他此刻未眠,呼吸频率异常,心率偏快,像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说,在寻找时机。”
“好!”程千里低喝一声,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按在湿漉漉的简图上,眼中精光爆射,“这厮白天我就瞧着不对劲,眼神飘忽,问话躲闪!夜里正是这种鬼祟之徒往外递消息的时候!豹子哥,事不宜迟,我带几个嘴巴最严、手脚最利索的老弟兄,现在就去包了这耗子洞!保证让他插翅难飞!”他转头看向傅水恒,语气凝重,“小傅,你坐镇中枢,盯紧点!这杂碎未必没有同伙,别让他声东击西,或者有其他幺蛾子!”
林豹子重重点头,一股如有实质的杀气弥漫开来,让本就寒冷的棚内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命令:“要活的!老子倒要亲自撬开他的嘴,看看是谁的爪子,敢伸得这么长!敢往老子心口扎钉子!”
程千里不再多言,如同蓄势已久的狸猫,身形一矮,便悄无声息地融入棚外的浓重夜色里,仿佛被黑暗吞噬。傅水恒则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闭上眼,意识完全沉入“炎黄”系统。这一次,他启动了更精细的“忠诚度筛查”与“动态行为分析”模块。指令如同无形的涟漪,以更高的强度扩散开去。整个营地的三维立体轮廓在他意识深处清晰无比,每一个光点,代表一个生命,其位置、甚至粗略的生命体征(基于系统对呼吸、心跳等微弱信号的捕捉分析)都一览无余。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油灯摇曳的、微弱的光晕里,对外界而言,他只是在闭目养神,唯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瞳孔深处,正奔涌着外人无法窥见的、冰冷而高效的蓝色数据洪流,严密监控着整个营地的任何一丝异动。
与此同时,马厩草料堆旁那个腐朽的破窝棚里。
赵三蜷缩在散发着霉味和牲畜骚味的干草堆中,身体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毫无睡意,锐利如潜伏在草丛中的鹰隼。他侧耳倾听着营地的一切动静——巡夜的脚步声、鼾声的起伏、夜风的呜咽。一只手悄然探入怀中破旧的棉袄内衬,指尖敏感地摩挲着一支用油纸仔细包裹、仅有手指长短的特制炭笔,以及一小片薄如蝉翼、却韧性极佳的桦树皮。这是他传递情报的致命工具,轻便、隐蔽、难以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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