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根的手指在地图上摩挲着那个叫做“野狼峪”的山谷,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三天,这是约定最后的期限。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系统界面在视野角落里无声闪烁,那不断减少的倒计时,像重锤一下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独立团的魂魄,不能散在他这一代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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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山间的晨雾如同撕扯不开的灰色棉絮,缠绕在鲁中南起伏的峦影间。陈世根参谋长站在小王庄村外一处高坡上,破旧的军大衣下摆已被露水打湿,紧紧贴着裤腿,带来一阵浸骨的寒意。他举起师部配发的、镜片已有些磨损的望远镜,久久凝视着东南方向那片被山峦和雾气封锁的天地。
那里,是预定中的会师地点——野狼峪。
距离反扫荡突围已过去大半个月,独立团像被狂风骤雨打散的沙粒,散落在这片广袤的山区间。他率领的团部直属队和残存的一营,在小王庄及周边几个堡垒村百姓的舍命掩护下,暂时稳住了阵脚,舔舐着伤口,恢复了部分元气。但团长傅水恒、政委傅必元各自率领的队伍,至今音讯全无。
每一次派出的侦察兵带回“未发现踪迹”的消息,他心头的阴霾就加重一分。电台在最后一次突围中损毁,与上级、与兄弟部队的联系完全中断,他们彻底成了睁眼瞎,只能在黑暗中凭着信念和约定摸索。
“参谋长,早饭好了。”警卫员小吴端着一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稀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
陈世根放下望远镜,接过碗,冰凉的触感从粗陶碗壁传到掌心。他没有立刻喝,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野狼峪的方向。“派往三号联络点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小吴的声音低了下去,“算时间,最晚今天晌午该有消息了。”
陈世根“嗯”了一声,低头慢慢喝着那碗寡淡无味的粥。味同嚼蜡。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最坏的设想:傅团长那头倔强的老黄牛,是不是陷入了重围,弹尽粮绝?傅政委那总是带着书卷气的脸上,是否还带着从容?那些熟悉的营连长、那些生龙活虎的战士们,他们……还活着多少?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负罪感和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作为参谋长,分散突围的方案是他力主的,如果因此导致团长、政委遭遇不测,导致独立团主力覆灭,他万死难赎其咎。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奇异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收音机:
【滋滋……检测到宿主强烈精神波动……关联目标:傅水恒……生命体征……稳定……滋滋……距离……25.7公里……方向……东南……】
【关联目标:傅必元……生命体征……稳定……距离……31.4公里……方向……东偏南……】
声音断断续续,随即戛然而止,视野角落里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半透明的系统界面闪烁了几下,又恢复了沉寂。
陈世根猛地攥紧了拳头,碗里的稀粥晃了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又是这个时灵时不灵的“系统”!它带来的信息真假难辨,有时能提供关键情报,有时却给出匪夷所思、脱离现实的选项。他不敢完全相信,但此刻,这微弱的信息却像黑暗中的一丝萤火,瞬间驱散了他心中大半的阴霾!
傅团长和傅政委还活着!而且正在向这个方向靠拢!
“小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通知各连,做好随时出发接应的准备!加派侦察小组,重点向东南、东偏南方向搜索,扩大范围!注意识别我们约定的联络信号!”
“是!”小吴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参谋长眼中骤然亮起的光,立刻大声应道,转身飞奔而去。
希望,如同荒原上的火星,一旦燃起,便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整个小王庄的留守部队都动了起来,一种压抑不住的期待和紧张气氛在弥漫。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部分山雾,但视野的尽头,依旧是一片令人心焦的寂静。
午后,正当陈世根在地图上反复推演接应路线时,村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兴奋的呼喊声。
“参谋长!参谋长!信号!我们看到了集结信号!”
一名派往东南方向山头的侦察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部,脸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是……是三堆火!呈品字形!黑烟!是傅团长他们约定的紧急集结信号!就在野狼峪对面的鹰嘴崖!”
陈世根“腾”地一下站起身,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确认了吗?看清楚了?是黑烟?”
“确认!看得真真的!三堆火,黑烟冲起来老高!绝对错不了!”
“好!好啊!”陈世根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地图都跳了一下,多日来的沉重压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命令!一营立刻集合!由李副营长带队,轻装前进,向鹰嘴崖方向运动接应!侦察排前出五里,注意警戒!通知后勤,准备热食、药品,腾出地方安置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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