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驿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伪军团长赵守义率部起义的余波仍在晋北大地回荡。独立团指挥部的马灯,又彻夜亮了起来。这一次,地图上被红圈牢牢锁定的,是那座被日军占据已达两年之久的重镇——平安县城。
煤油灯的光晕下,傅水恒团长的指尖重重敲在“平安县”三个字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拿下它!”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白马驿只是开胃小菜,平安县,才是真正能捅到小鬼子心窝子的一刀!要让华北的乡亲们看看,鬼子不是不可战胜的!也要让军区首长知道,我们独立团,有啃硬骨头的牙口!”
傅必元政委接过话头,他永远是那么沉稳,像山岳一样:“战略意义毋庸置疑。拿下平安县,我们能将根据地连成一片,切断鬼子东西向的重要补给线,极大改善我军战略态势。但,”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我和傅团长,“县城不比据点,城墙坚固,驻有一个中队鬼子和一个大队的伪军,配属了重机枪、迫击炮,甚至还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强攻,代价太大,即便能拿下,也必然是惨胜,会严重削弱我们应对鬼子后续报复的能力。”
压力,无形地笼罩在指挥部上空。我们三人都清楚,刚刚策反了赵守义一个团,日军必然提高了警惕,平安县的守敌恐怕已是惊弓之鸟,戒备森严。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里应外合’这四个字。”我深吸了一口自卷的烟卷,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让有些疲惫的大脑重新高速运转起来,“强攻是下策,智取才是上策。白马驿的胜利,给我们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条件。”
我的思路逐渐清晰:“赵守义的起义,不仅给我们带来了兵员和装备,更重要的是,他和他的一些老部下,对平安县的情况非常熟悉。城内伪军大队里,就有他当年的旧识。而且,起义带来的震撼效应正在发酵,伪军内部人心惶惶,正是我们扩大战果,策动内应的最佳时机。”
傅团长眼睛一亮:“说具体点!”
“我建议,成立一个专门的‘攻城指挥部’,下设情报、作战、策应、后勤几个小组。立即对赵守义及其可信的旧部进行详细询问,绘制尽可能精确的城防图、兵力部署图、明暗火力点、军火库、指挥部、电台、水源、粮秣库位置。同时,利用赵守义的关系,尝试与城内伪军中的动摇分子建立联系。我们要在敌人心脏里,埋下我们的钉子!”
“同意!”傅政委立刻表态,“政治攻势要同步跟上,针对城内伪军和百姓的宣传要立即启动,营造‘山雨欲来’的氛围,进一步瓦解敌人士气,也让百姓有所准备,避免大的混乱和伤亡。”
傅团长最终拍板:“好!就按世根说的办!老傅,你负责总的政治动员和群众工作。世根,你牵头组建攻城指挥部,情报、策反、作战计划,由你统筹!我负责全团的军事调动和总攻准备。这一次,我们要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平安县这个脓包!”
一、 织网:无声的渗透与精确的蓝图
命令一下,整个独立团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
我主持的攻城指挥部设在一个隐蔽的山村里,几乎是日夜不息。赵守义和他几个对平安县知根知底的老部下,成了我们最宝贵的“活地图”和“信息库”。我们反复询问,核对每一个细节:城墙的高度、厚度,哪个地段年久失修可能有隐患?城门楼的守军换岗规律?日军中队的指挥部确切位置?伪军大队的布防区域,哪个连长可能心存不满?军火库的守卫是鬼子还是伪军?巡逻队的路线和时间?
一张张草图被绘制出来,又不断修改、补充,最终汇集成一幅极其详尽的《平安县城区敌情兵力部署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和注释,哪里是重点,哪里是弱点,一目了然。
与此同时,敌工科的精英尽出。他们化装成货郎、农民、走亲访友者,利用各种社会关系,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县城,或者与城内有联系的人接头。赵守义以个人名义写的几封密信,也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伪军大队副队长王虎和一名守卫西城的连长手中。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陈述利害,指明出路,并承诺优厚待遇。
反馈很快传来。王虎态度暧昧,但表示“时机成熟时愿效绵薄之力”。而那位西城的张连长,则态度更为明确,他对日军的苛待早已不满,愿意作为内应,在约定时间打开西门。
然而,最大的惊喜来自我们早在城内潜伏的“钉子”——代号“铁匠”的交通员老周。他送来情报:城内的地下党同志,已经成功策反了负责看守军火库的一个伪军排长!这意味着,一旦行动开始,我们有可能兵不血刃地控制住敌人的弹药命脉!
好消息接踵而至,但我不敢有丝毫大意。敌人不是木头,尤其是日军中队长吉田,是个以狡诈和残忍着称的老鬼子。我们的一系列动作,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