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带我一起去破案吧！ 第54章 蛛丝马迹

丹露一案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梁铮虽加派了人手，命捕快们四处查访五年前与“荟贤楼”及那场贵胄宴席相关的所有人等，但时隔久远，人事变迁，记忆模糊，卷宗记录更是语焉不详或干脆缺失。线索如同散入江河的沙粒，打捞起来异常艰难，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

元元除了打理府内日益繁杂的账务，多了个新习惯——时常借着“外出采买”的名头，带着心腹丫鬟扁豆流连于市井街巷。她并非漫无目的，目光总是细致地掠过街边摊贩、茶楼酒肆的闲谈客、甚至倚门唠嗑的妇人。她试图从这些最日常的烟火气中，捕捉任何可能与孩童失踪、或是与丹露、芙蕖弟弟这类人物相关的蛛丝马迹。她知道，官府的查访有时不及街头巷尾的流言更能折射真相的阴影。

几日不见赵彦茹，元元起初并未在意。世家贵女，偶尔因家中事务或长辈约束，十天半月不出门也是常事。这日，孟承宇随梁铮一同回府商议军务与案情的交叉事宜，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趁着间隙，他对元元低声道：“我母亲前两日下了帖，邀彦茹过府赏花品茶，昨日又下一次，皆被赵夫人以彦茹身体不适婉拒了。以往…赵夫人并不如此阻拦。” 孟家是手握实权的武将世家，与赵家这等文臣世家联姻，本是双方乐见其成的好事。吴氏此番异常回绝，让孟承宇直觉有些不对劲。

元元闻言，心下也是一动。想起那日赵彦茹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她提及需等长兄归来的话，一种不安隐隐浮现。“明日一早，我递帖去赵府探望一下。”元元当即决定。

然而次日，元元的拜帖却如同石沉大海。赵府门前，一位面容严肃的管事嬷嬷拦住了她，语气虽勉强算得上恭敬，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挑剔：“梁少夫人有心了。只是我家小姐近日确实身子欠安，需要静养，实在不便见客。夫人您请回吧。” 话语是标准的推脱之辞，但那嬷嬷打量元元的目光，却透着一股“你这等小门小户出身、惯爱抛头露面的妇人，莫要带累我家姑娘名声”的鄙夷意味。

元元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既纳闷又那股不安愈发清晰。吴氏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太决绝，这绝不仅仅是“静养”那么简单。她带着扁豆和随后跟来的毛豆，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行至一处街角，忽见前方略有骚动。只见穿着素净仵作服的陶铃铃，正有些吃力地将一个衣着讲究、挣扎着的女子往一辆带棚的马车里塞。那女子裙摆精致，鞋尖上缀的珍珠显示其身份不凡。陶铃铃抬眼瞧见元元，非但没躲闪，反而急急递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元元立刻带人上前。掀开车帘，只见车内除了陶铃铃那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公婆，还有一位泪痕斑驳、容色惊人的貌美女子！

陶铃铃松了口气，快速解释道：“我陪公婆来药铺收租，顺道给二老请个平安脉。恰好撞见这位娘子要买砒霜！她对掌柜的说要毒耗子，可言语闪烁，手都在抖，神色更是不对劲极了。我觉着蹊跷，便先将人拦下。问了掌柜的才知，她竟是赵府上二公子的妾室芙蕖。”陶铃铃语气凝重，砒霜乃剧毒，岂是能随意买卖的？且她也听闻芙蕖之前来大理寺认尸的事儿，心里推测，芙蕖此举，背后恐有与案件关键的隐情。

元元心中一震，面上却尽量温和，对惊惶未定的芙蕖自报家门：“芙蕖姑娘，莫怕。我与你家三小姐彦茹是好友，那日在成衣铺前，我家的这两个丫头还曾劝架，你可还记得？”她指了指扁豆和毛豆。

芙蕖抬起泪眼，仔细看了看扁豆她们，戒备之色稍减。元元的身份和提及赵彦茹，似乎触到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猛地抓住元元的手，崩溃哭道：“夫人！我…我要杀了那吴氏成衣坊的周掌柜！我弟弟芰明…他肯定是在那里出事了！肯定是的！”

芙蕖抽噎着断断续续吐露了身世：她本出身南方小官之家，家道中落后，为生计沦落风尘，因色艺双全而薄有艳名。她最放不下的便是幼弟白芰明。弟弟渐大，不能再留于烟花之地，她便苦苦央求相熟的老鸨，托一位常来往南北、做布匹生意的钱老板牵线，将弟弟送往京城声誉颇佳的吴氏成衣坊，拜在那位据说手艺超群的珠恺夫人门下学艺。

“芰明很懂事，每月都会托钱老板的人捎信给我，信里都说师傅待他极好，学艺虽苦却充实…还会把他偷偷学着给我做的衣衫捎来…”芙蕖泣不成声，“可到了第四年年底，信忽然就断了！我再托钱老板去问，成衣坊的人只说他自行离开了…我不信！芰明绝不会不告诉我一声就走的！后来…后来我遇见了二爷，他怜我身世，也尽力帮我找过，可…可就像石沉大海…”

元元听得心头发紧，与陶铃铃交换了一个眼神——去芙蕖家里找些物证！

事不宜迟，元元与陶铃铃当即带着人手，随芙蕖赶往她所居的“小赵府”。那院落清雅别致，虽不显赫，却布置得温馨妥帖，可见赵彦臻用心。屋内可见芙蕖所做的精致针线活计，一双年幼的儿女正由西席教导读书，连女孩也一并入学，可见赵彦臻对芙蕖及其子女的爱重。元元看着这仿佛与世隔绝的温馨小院，脑中不由得自行上演了一出“京城贵公子情深义重，金屋藏娇护风尘知己”的戏码，随即又被自己这不合时宜的联想尬住，暗自用磐江方言吐槽：“真的是…这两年跟着彭太美一起，短剧看多了脑壳都看瓦特咯…”

芙蕖珍重地取出一叠仔细保存的信件和几件做工已显精巧的衣物。元元细看，发现姐弟二人字迹极为相似，足证信件真实性，而白芰明的缝纫手艺也确实精湛，绝非短期可成。陶铃铃在一旁看着元元飞快地用一种奇特的简笔字记录要点，不由挑眉打趣：“夫人你这字写得…倒挺别致。”

线索愈发清晰指向吴氏成衣坊。安顿好情绪稍稳的芙蕖，元元与陶铃铃一同离开。分别前，元元终是按捺不住好奇，问出心中疑惑：“陶姑娘，你怎会精通这仵作之事？”

陶铃铃爽朗一笑，全无阴霾：“我爹是通州老捕快，一辈子就认个死理儿；我娘嘛，祖传的营生是杀猪放血，膻腥场面见惯了。我嘛，算是把他俩的本事凑一块儿学了！”这出人意料的答案让元元愣了一瞬，随即真心赞道：“你这结合得…相当厉害！”

马车驶离，元元心中却波澜渐起。陶铃铃的坦荡与专业，芙蕖的绝望与深情，赵彦茹的被禁足，吴氏成衣坊周掌柜的可疑…所有线索，最终都扭结向了那个看似光鲜的“吴氏”二字。

吴氏成衣坊，这座京城知名的锦绣之地，其华美绸缎与精巧刺绣之下，究竟掩盖着怎样骇人的污秽与黑暗？而赵府当家主母吴氏，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迷雾似乎散去些许，露出的却是更令人心悸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