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汞纹噬鼎】
骊山祭祀殿内,一根根巨大的梁柱被青铜甲片紧紧包裹着,甲片之间的连接采用了燕尾榫的方式,严丝合缝,仿佛浑然一体。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这些青铜甲片闪烁着冰冷而坚硬的光泽,给整个祭祀殿增添了一抹庄严肃穆的气息。
殿内正中央,九尊高达丈许的青铜巨鼎按照九州的方位整齐地排列成一个方阵。每一尊鼎的鼎足都采用了分铸法,先分别铸造好鼎足和鼎身,然后再将它们巧妙地铸接在一起。这种工艺不仅使得鼎的结构更加稳固,而且在鼎足与鼎身的接缝处,精美的蟠螭纹如同自然生长一般,巧妙地掩盖了铸痕,让人难以察觉。
鼎身上的饕餮纹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格外生动,仿佛这些古老的纹饰随时都可能挣脱铜胎的束缚,跃然而出。而那些用复合范技术铸就的纹饰边缘,由于长期受到汞液的侵蚀,已经泛起了一层青绿色的锈迹,宛如岁月的痕迹,见证着这座祭祀殿的历史沧桑。
巴清身着一袭玄色的祭服,身姿挺拔,神情庄重。她缓缓走到最东侧的青州鼎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鼎耳的边缘。那冰凉的铜面传递给她一种微微的震颤,这是鼎内盲芯受热膨胀所发出的声响。这声音虽然细微,却如同地下潜龙在渊底的呼吸一般,深沉而有力,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古老祭祀殿的神秘故事。
殿外漏刻滴答,恰好指向寅时三刻。太祝令持玉瓒行灌礼的身影在鼎间移动,他手中的玉瓒以和田白玉雕琢,瓒口曲线与雍州鼎的鼎沿弧度完美契合。当玄酒倾入雍州鼎口的刹那,酒液沿鼎内壁预设的凹槽流淌,触发了暗藏的机关 —— 鼎内分铸的青铜小管突然破裂,刺耳的金属裂帛声撕裂殿宇。
“嗡 ——”
西陲雍州鼎的耳尖骤然迸出银线,细密裂纹如蛛网蔓延,所过之处凝结出霜雪般的汞晶。巴清瞳孔骤缩,怀中《归藏易》残卷仿佛感应到什么,绢页微微发烫。她默诵残卷中 “亢龙有悔” 卦象的描述,惊觉裂纹走势竟与卦辞记载分毫不差:“上九,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御座方向传来白玉珠玑碰撞的轻响,秦始皇头顶旒冕上的十二串玉珠正随着鼎鸣震颤,珠间暗影流动如活物。
“陛下!” 李斯的惊呼声刺破沉寂,他袍袖翻飞间露出腕上系着的五彩丝绦 —— 那是楚地巫蛊术中用来镇魂的法器,丝绦末端缀着的青铜小铃刻有北斗七星纹。指向鼎耳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此乃天谴凶兆!昔年商纣鼎裂,不出三月而牧野倾颓!”
原本细小的裂纹此刻已经蔓延到了鼎身的蟠螭纹处,就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鼎身。而那些原本交错缠绕的兽身,此刻竟然开始渗出银亮的汞液来。
巴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些汞液,她惊讶地发现,这些汞液在分铸的兽首处显得格外凝滞,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一样。她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原来是金属芯撑阻断了汞液的流动路径。
当汞液流经饕餮兽口时,情况变得更加奇怪。它竟然像被冻结了一样,完全停滞不前,就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它继续流动。然而,当汞液漫过云雷纹时,它却又像突然获得了自由一样,奔腾如泉,速度极快,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牵引着它。
殿外山风穿过窗棂,烛火猛地朝御座方向倾斜,最北侧幽州鼎的耳尖突然 “咔嚓” 轻响,一道新裂如利剑出鞘,直指秦始皇眉心。
秦始皇缓缓起身,玄色龙袍上绣着的日月星辰纹在暗光中流转。他绕过跪拜的群臣走到鼎前,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指轻触裂纹,甲片与铜面碰撞发出清脆回响。奇异的是,那些躁动的汞液竟在他指尖凝成细碎冰晶 —— 这是长期服用含汞丹药产生的体质异变。裂纹末端正在此时猛地向前一蹿,在鼎身刻出半道残缺的 “秦” 字,笔画间渗出缕缕白汽,那是鼎内残留的青铜溶液遇冷所致。
“阿清觉得,” 帝王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龙涎香从他袖中漫出,与鼎中汞味交织成诡异气息,“这鼎是在警示谁?”
巴清垂眸时余光瞥见李斯袖口闪过一丝暗紫,那是用楚地辰砂混合蛇蜕粉末调制的巫蛊颜料。她屈指轻叩鼎身,回声沉闷如鼓:“殷人以鼎裂纹卜国运,陛下请看 ——” 她蘸起鼎中汞液在地面画出纹路,“此纹起于陇西,经北地、上郡,直指渔阳,恰合我朝长城布防。狼山关的位置正在这道主纹之上。”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声。蒙恬麾下斥候踉跄闯入,皮甲上还沾着河套的沙砾与暗红血渍。他单膝跪地时军报从怀中滑落,染血的竹简在地面滚动,露出 “狼山关” 三个朱字:“启禀陛下!河套防线发现匈奴异动,三万骑兵围攻狼山关,烽燧昨夜遭巫蛊之术阻断!苏独仑障城已失守,守将首级被悬于烽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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