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核矩阵：溟渊行 第51章 痕迹 － 撤离开始

包厢内死寂如墓。多重气味交织成诡异协奏：残存灵能熏香的暖腻、泼洒陈酿的醇烈、能量过载的刺鼻臭氧、血肉焦糊的腥气，以及某种更深层、冰冷滑腻的**感，仿佛无形霉斑正于虚空滋生。

墨影未有丝毫迟滞。在九天科技净化脉冲将张狂那异变残骸彻底湮灭的下一秒，她已如一道绷紧的弦，射向离她最近那具僵立的“仙子”义体。指尖于其颈后精巧接口处一探一扣，一块微小仍发烫的生物芯片被无声取出，随即被粒子短刃幽蓝锋芒掠过，化为细碎熔渣。另一具“仙子”义体亦遭同样处置，彻底断绝其再次被远程激活或记录数据的可能。

她目光如冰刃扫过包厢。陪客与舞姬仍深陷昏迷，口鼻溢血，显然方才凌渊引动“溟渊”低语的精神冲击与随后净化脉冲的余波，已重创其神智，短时间内绝无苏醒可能。暂不足为虑。

真正麻烦的是环境本身。暖玉地板上，那直径一米的平滑灼痕如同丑陋伤疤，边缘琉璃化，散发高温余热。周围溅落的血点污秽虽已被净化脉冲的高温部分碳化，但仍留有痕迹。更深处，是那无处不在的“感觉”——被“溟渊”力量污染后又经高强度能量湮灭所残留的、微妙的规则扭曲感和信息余烬。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彻底清除。

墨影深吸一口气，左肩伤口传来撕裂般剧痛，被她以强大意志力强行压下。她从腿侧战术袋中取出一个非制式的扁平方盒，材质似玉非玉，表面刻满细密如蚁的古老符文。盒盖开启，内里并非科技造物，而是三枚叠放的、颜色枯败的暗黄色符纸，以及一小撮散发着淡淡净化气息的银白色粉末。

“辟易·晦迹”。墨家秘传，专用于抹除异常痕迹，尤其针对非物理层面的污染残留。代价高昂，制作极难，她仅剩此一份。

毫无犹豫。她屈指一弹，三枚符纸无风自燃，化为三道苍白色的火线，并非散发高温，反而所过之处空气骤冷，光线微黯。火线精准缠绕上地面灼痕、血污以及空气中那无形的污秽感，发出极细微“滋滋”声，如同灼烧看不见的东西。

随即，她将那撮银白色粉末扬出。粉末并非下落，而是如活物般悬浮扩散，融入那三道苍白火线之中。霎时间，火势微涨，苍白色泽中泛起星星点点的银芒。

墨影闭目，口中默诵古涩音节，双手结出一个复杂手印。随着她的动作，那苍银色的火焰彻底笼罩了整个“云深处”包厢的核心区域。火焰过处，并非毁灭，而是“覆盖”与“同化”。

地面可见的物理痕迹迅速变淡消失，连那琉璃化的灼痕也仿佛被时光磨平，恢复成普通玉石的温润质地——虽细微处仍与周边有异，但已不显突兀。更重要的是，那令人不适的冰冷滑腻感、那规则扭曲的余韵，正在被强行抚平、掩盖，替换成一种空洞的、经过高强度能量冲刷后的“洁净”假象。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二十秒。苍银色火焰缓缓熄灭，最后一缕银白色粉末也随之消散。包厢内仿佛被彻底“清洗”过一遍，干净得过分，甚至带着一丝虚假的空洞感。唯有空气中残留的微弱冰冷，暗示着此地曾发生超乎想象之事。

墨影脸色更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施展此术对她消耗极大，尤其是在重伤之下。但她眼神依旧锐利，迅速扫视全场，确认肉眼与灵能感知层面的痕迹都已降至最低。九天科技的事后调查必会发现异常，但至少无法第一时间锁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及何人所为。这就够了。

就在墨影处理痕迹的同时，凌渊正经历着另一种煎熬。他瘫倒在冰冷地板上，身体偶尔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脑海之中，亿万疯狂的呓语正如退潮般缓缓消散，留下的是被肆意冲刷后一片狼藉的精神海滩。剧烈的空虚感和撕裂痛楚几乎要将他意识撕碎。

张狂死了。并非死于单纯的物理切割或能量轰击，而是死于更本质、更触及根源的力量——源自“溟渊”的污染与他自身“心源流”恨意的结合，最终引动了九天科技自身的净化机制。

这种死法带来一种诡异扭曲的“反馈”。凌渊的紫瞳空洞地望着穹顶模拟的流转星斗，视觉却并未真正聚焦。他“看”到的，是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残影：张狂最后那指向穹顶的扭曲轮廓、那幽蓝如电路板的光丝、那湮灭一切的净化脉冲……以及更深层、更模糊的……某种来自“凌霄塔”极高处的、冰冷无情的“注视”。是“南天门计划”的某种自动防御机制？还是某个高权限存在的感知？

反馈不止于此。随着张狂的彻底湮灭，一丝极其微弱的、同源的“溟渊”污染之力，竟如同无根浮萍，被凌渊这具早已被打上“溟渊”烙印的身体本能地……汲取了。这丝力量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精纯而诡异，带着张狂临死前最极致的恐惧与绝望，融入凌渊枯竭的混沌灵晶废墟与沸腾的紫瞳漩涡之中。

“呃……”他喉咙里发出痛苦呻吟，猛地侧头，哇地吐出一大口粘稠发黑的淤血。淤血落在刚刚被清理干净的地板上，竟发出轻微“滋滋”声，冒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数秒后才缓缓平息。这口淤血的吐出并未让他好转，反而一种更深沉的冰冷与疯狂如种子般在他灵魂深处扎下了根。皮肤下那沉寂的黑纹再次微微蠕动，颜色似乎更深了些许。

复仇的快意？并未出现。唯有巨大的空虚、濒临崩溃的疲惫、以及对自身状态更深的惊惧与茫然。

但他没有时间沉浸于此。外部，遥远却愈发清晰的警笛声穿透了“蜂巢”的层层隔音，如同索命的号角，越来越近！不止一种警笛！有常规安保部队的急促蜂鸣，有“肃正协议”特有的、低沉如巨兽咆哮的警报，甚至还有一种极其尖锐、能直接搅动灵能的特殊频率——是针对高维污染事件的最高响应！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凌渊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剧痛强行刺激着他几近涣散的意识。他挣扎着，用颤抖的双臂撑起上半身，目光死死盯住那张巨大的暖玉云床——张狂方才纵情享乐、也是最终殒命之处。

“数据……终端……”他嘶哑地低语，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张狂这种级别的中层主管，尤其涉及“净蚀项目”，必有个人存储核心数据的便携终端或加密接入点。

他的紫瞳艰难地聚焦，残余的心源流感知如同蛛网般散开，掠过一片狼藉的包厢。屏蔽了那些昏迷人体的生命热源，忽略了装饰性能量回路的微弱流光……最终，锁定在云床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雕成龙首形状的扶手上。那龙首双眼镶嵌的并非宝石，而是两颗不断有细微数据流闪过的深色晶石。

就是那里！

凌渊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指颤抖地触摸那龙首双眼。触手冰凉，一股微弱的防护能量试图抗拒，却被他体内那丝新汲取的、同属“溟渊”体系的混乱之力以及残存的心源流本能地干扰、同化、侵蚀！

滋滋……龙首双眼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混乱，防护能量消散。一小块面板无声滑开，露出下方一个接口以及一块嵌入式的、指甲盖大小的幽蓝色晶片——张狂的个人生物密钥与加密数据芯片！

与此同时，墨影也已完成了最后的痕迹清理，闪身至包厢那被破坏的门扉处，警惕地向外望去。外部通道一片狼藉。两尊“壁垒-III”重型傀儡依旧瘫痪在地，关节处冒着黑烟，庞大的身躯堵塞了大部分通道。更远处，被雷公制造爆炸引走的安保力量似乎正试图重新组织，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正从多个方向逼近！而那种针对高维污染的特列尖锐警报声，正以极快的速度从上层垂直降下！

“凌渊！”墨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清冷中透出紧绷，“‘清道夫’快到了！最多九十秒！”

“清道夫”——九天科技内部对处理极端污染事件、权限极高、手段酷烈的小队的代号。一旦被他们缠上，生不如死！

凌渊眼中狠色一闪，不顾那芯片接口可能存在的最后反制措施，直接将那枚幽蓝色晶片拔出！随后，他又迅速从自己破烂衣物内层扯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的陈旧战术终端——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数据接口设备。

将晶片强行按入终端侧面的读取槽！终端屏幕猛地亮起，刺目的红色警告符文疯狂刷屏！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

【生物密钥验证失败！】

【触发内核加密锁！数据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10…】

凌渊紫瞳中漩涡疯狂旋转，几乎要将最后一丝灵魂力量榨干！他低吼一声，不是对抗，而是引导！引导那盘踞在意识深处的“溟渊”低语、那丝新汲取的污染之力、连同他自己对九天科技系统架构的深刻理解，化为一股混乱而霸道的破解洪流，沿着终端接口，悍然冲入那枚加密芯片！

这不是技术层面的破解，更近乎一种污染与覆盖！

【…9…8…加密协议错误…逻辑冲突…】

【…7…6…检测到未知高维干扰…重新识别…】

【…5…4…权限验证…混乱…通过？…】

终端屏幕上的警告符文疯狂闪烁，颜色在红与绿之间剧烈跳动，系统提示音变得扭曲怪异，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呐喊争吵。芯片本身甚至开始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微的、与张狂异变时相似的幽蓝光丝！

【…3…2……1…】 [...3...2...1...]

【…数据自毁中止…】

【…部分数据区块丢失…核心日志文件解密中…】

成了！

凌渊来不及查看具体内容，猛地拔出那枚已经变得滚烫甚至有些软化的芯片，连同自己的战术终端一起塞入怀中。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到一股极其冰冷、毫无生命气息的扫描波动如同水银泻地般，从通道上方渗透而下！

“清道夫”的先遣探测波！他们已经到了“蜂巢”外围！

“走！”凌渊嘶声喊道，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脱力再次踉跄。

墨影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折返，一把架住凌渊几乎瘫软的身体。她的力量极大，动作却依旧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避开他可能的伤处，半拖半扶地冲向包厢另一侧——那面绘制着动态山水画卷的墙壁。

“这里！”墨影空着的左手粒子短刃再起，刃尖并非切割，而是以特定频率轻点画卷某处飞瀑之后的山岩。嗡……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黑暗通道——百晓通数据中提到的、仅供极少数核心人员使用的紧急撤离密道，出口通往第七区废墟深处的某个废弃排污口。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密道的刹那，包厢那被破坏的主入口处，数道惨白色的强光射线猛地扫入！光线过处，空气发出被净化的“噼啪”轻响！

紧接着，四个身着完全密封、线条冷硬、没有任何标识的纯白色重型防护服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入包厢。他们手持造型奇特的、枪口如同多重晶环嵌套的武器，动作协调如一，瞬间封锁了所有角度，冰冷的传感器镜头扫过每一个角落。

为首的“清道夫”队员，面罩上闪烁着冰冷的数据流，目光最终落在地面上那摊刚刚被凌渊吐出的、此刻已几乎完全蒸发的黑血残留的微弱痕迹上，以及那虽被处理过、却仍被其特殊传感器捕捉到的、一丝极淡的“溟渊”污染余波。

面罩下，传出经过高度处理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情绪起伏：

“目标已消失。污染源确认曾存在，等级：高危。追踪模式：启动。”

惨白色的灯光在奢华又死寂的包厢内晃动，映照出昏迷的众人、僵立的义体、以及地面那片过于“干净”的灼痕。

狩猎者，已然变成了被狩猎者。

撤离，才刚刚开始。而通往废墟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更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