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永远是一个被喧嚣和离别填满的巨大容器。浑浊的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泡面香、消毒水的气息以及无数种方言交织成的巨大声浪。人潮如同浑浊的河流,裹挟着形形色色的面孔奔涌不息——背着编织袋的民工、拖着拉杆箱的白领、抱着孩子低声哄睡的母亲、行色匆匆的商人……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故事,被无形的时刻表驱赶着,在这钢铁与混凝土的迷宫中寻找着各自的出口。这里是生活的缩影,充满了最原始的奔波与最真实的烟火气。
在这汹涌的人潮边缘,一个背着巨大包袱的男孩显得格外“醒目”。那包袱鼓鼓囊囊,体积几乎赶上了男孩半个身子,用一根粗糙的麻绳紧紧捆扎着,里面塞满了婶婶“爱的负担”——从家乡的腌菜、腊肉到崭新的厚棉被。包袱沉重地压在路明非略显单薄的背上,让他每走一步都显得步履蹒跚,肩膀微微倾斜,额角甚至渗出几滴“辛苦”的汗水。他低着头,努力扮演着一个不堪重负、初出远门的乡下少年形象,内心却在无奈地吐槽:“都说了别装这么多……婶婶这是把半个家都塞给我了吗?”
他在候车大厅相对人少的一角停下,佯装疲惫地放下包袱,揉着酸痛的(假装)肩膀。就在他目光看似茫然地扫视着电子屏时,一只脏兮兮、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伸了过来,目标直指他放在脚边、装着水和零食的塑料袋!
路明非的肌肉瞬间绷紧,前世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几乎让他下意识就要拧住这只手腕来个过肩摔!但他硬生生控制住了这股冲动,只是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地扫向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沾满不明污渍的脸,油腻纠结的长发像鸟窝一样顶在头上,身上那件分辨不出原色的“外套”散发着混合了馊味、尘土和淡淡酒气的复杂气息。活脱脱一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资深流浪汉。
“好心人……行行好……赏口饭吃吧……饿了好几天了……” 乞丐咧开嘴,露出还算整齐但同样蒙尘的牙齿,声音沙哑,眼神浑浊,带着卑微的祈求。
路明非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芬格尔!这个前一秒还让他本能戒备的“乞丐”,正是那个能一刀斩断高架桥、嬉笑怒骂间搅动风云的传奇混血种!眼前这副尊容,简直是地狱与天堂的差别!巨大的反差感让路明非胃部一阵翻腾,实在不忍直视。但想到前世这家伙虽然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却也数次在关键时候拉了自己一把,路明非强压下内心的嫌弃,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唉……跟我来吧。” 他提起自己的包袱,又无奈地看了一眼芬格尔伸向零食袋的手,“别拿了,带你去吃顿热的。”
几分钟后,火车站里那家永远人声鼎沸的肯德基角落,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一个衣着还算整洁的清秀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一个形如乞丐的男人,正以一种风卷残云、饿鬼投胎般的速度,疯狂地将汉堡、炸鸡、薯条塞进嘴里。油腻的手指、沾着酱汁的嘴角、鼓囊囊的腮帮子,以及那狼吞虎咽发出的“唔唔”声,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面露鄙夷或惊恐。
“感……感谢大侠救命之恩!” 芬格尔好不容易咽下一大口食物,灌下半杯可乐顺了顺,才含糊不清地开口,眼神总算恢复了一丝清明,“敢问这位……呃……慷慨的大侠,这是要去哪里高就啊?” 他努力想挤出点文绉绉的江湖气,但配上他这副尊容,显得无比滑稽。
路明非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故意用带着点乡下口音的普通话说:“哦,我去美国,一个叫……卡塞尔学院的地方上学。”
“卡塞尔?!” 芬格尔猛地瞪大了眼睛,嘴里的鸡肉差点喷出来,他赶紧捂住嘴,费力地咽下去,然后像看外星人一样上下打量着路明非,“你?卡塞尔的新生?” 随即,他脸上瞬间绽放出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的笑容,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哎呀!缘分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师弟!我是你亲师兄啊!芬格尔!卡塞尔学院响当当的……呃……八年老学长!”
“哦?” 路明非故作惊讶地拖长了音调,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打量,“师兄?卡塞尔学院……不是听说只有四个年级吗?而且师兄你这……” 他指了指芬格尔从头到脚的“行头”,意思不言而喻。
芬格尔的脸皮厚度显然远超常人,他毫不在意路明非的目光,又抓起一个鸡翅,一边啃一边唉声叹气,唾沫星子横飞:“唉!别提了!师弟你是不知道师兄我的命有多苦哇!刚下飞机踏上这片热情的土地,就被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穿得像模像样的‘保安’给骗了!钱包、证件、手机,连裤兜里的钢镚儿都没给我留!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举目无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师兄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我这顽强的求生意志和对母校深沉的爱啊!” 他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道:“至于留级嘛……嘿嘿,这不说明咱对母校感情深厚,舍不得毕业嘛!想当年,师兄我也是意气风发的A级精英,奈何……嗯,造化弄人,如今只能在这F级的泥潭里打滚了。” 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复杂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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