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六年七月中旬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蓟州城外的望胡山高地上就挤满了人。气象工匠们背着沉甸甸的降雨器具——用粗竹筒制成的烟火筒,里面塞满了按比例调配好的硫磺、硝石与炭粉,筒口裹着浸油的麻布,只等一声令下便可点燃。农桑司官员、士兵与附近百姓围在周围,个个屏息凝神,目光紧盯着东方的天空,连风掠过耳边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连续四十天的干旱,早已耗尽了燕云大地的生机。田埂上的泥土干裂成龟甲纹,踩上去簌簌掉渣;玉米秆蜷着发黄的叶片,像垂暮老人干瘪的手指;高粱地里半数幼苗枯死,剩下的也歪歪扭扭,连穗子都抽不出来。前几日萧玦组织的紧急调水,只能勉强保住核心农田的作物,更多偏远地块的庄稼仍在“渴死”边缘挣扎。百姓们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田里看作物,回来时要么唉声叹气,要么红着眼眶——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就真的要打水漂了。
“云来了!云来了!”清晨辰时,负责观测云层的年轻工匠突然高声呼喊,手指着东方天际。众人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原本湛蓝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大片铅灰色的云层,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正缓缓向西移动,云层边缘还带着水汽凝结的灰白色,这是多日来难得一见的“积雨云”。
气象工匠首领陈老匠立刻凑到云层下,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感受着风向:“东南风,湿度够,云层厚度也达标,正是点火的好时机!”他话音刚落,两名工匠立刻上前,将五支烟火筒按“品”字形固定在石块上,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凑近浸油的麻布。
“点火!”陈老匠一声令下,火折子与麻布接触的瞬间,“轰”的一声,橘红色的火焰窜起半人高,浓烟裹着火星直冲云霄。五支烟火筒接连点燃,浓烟在风的裹挟下,很快与西方飘来的积雨云融为一体,原本松散的云层渐渐变得厚重,颜色也从铅灰转为深灰,天空一点点暗了下来,连毒辣的太阳都被遮住,地面的热浪瞬间消退不少。
“能成吗?”百姓们攥着衣角,小声议论着,目光紧紧盯着天空。张老汉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老天保佑”,他的三亩玉米地已经枯死了一半,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萧玦与苏清鸢站在人群前方,两人都没说话,但紧握着的手泄露了心中的紧张——这是燕云第一次尝试人工降雨,成败关乎着数万百姓的生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第一滴雨点落了下来。起初只是零星几点,砸在干燥的地面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印子。可没过多久,雨点就变得密集起来,“淅淅沥沥”地打在树叶上、田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雨点越来越大,从“淅沥”变成“哗啦啦”,像断线的珠子般砸下来,地面的尘土被冲刷起来,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百姓们先是愣了几秒,随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扔掉手中的农具,张开双臂冲进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衣袍;有人跪在田埂上,双手捧着雨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孩子们则兴奋地在雨中奔跑,踩起一朵朵水花,清脆的笑声在田野间回荡。张老汉跑到自家玉米地旁,看着雨水顺着玉米秆流进干裂的土壤,原本卷曲的叶片慢慢舒展开来,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活了!苗活了!今年有救了!”
萧玦与苏清鸢也走进雨中,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发冠与衣袍,却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苏清鸢弯腰摸了摸一株玉米的叶片,叶片上沾着水珠,带着湿润的凉意,她抬头看向萧玦,眼中满是笑意:“这场雨来得及时,总算保住了今年的收成。”萧玦点点头,目光扫过田野里欢呼的百姓,心中满是欣慰——四十天的抗旱努力,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这场雨一落就是三天。第一天是瓢泼大雨,狠狠滋润了干裂的土地,田埂上的裂缝被雨水填满,土壤吸足了水分,变得松软湿润;第二天转为中雨,雨水顺着沟渠流进农田,灌溉着每一株作物,玉米、高粱的叶片渐渐恢复了翠绿,挺直了腰杆;第三天是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像一层薄纱,笼罩着田野,给作物充足的时间吸收水分,连之前枯死的地块旁,都冒出了零星的青草嫩芽。
三天后,雨停了。天空放晴,一道彩虹挂在天际,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田野上,给翠绿的作物镀上了一层金边。萧玦一大早就在田埂上巡查,他蹲下身,用手拨开土壤,指尖能感受到湿润的潮气,再看玉米秆,底部已经长出了新的须根,叶片舒展,颜色鲜亮,连抽穗的玉米穗都饱满了不少。“立刻组织百姓补种!”萧玦对随行的农桑司官员下令,“绝不能让一亩地荒着,农桑司尽快发放新种子,指导百姓补种豆类、荞麦这些生长期短的作物,争取把损失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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