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跟泼墨似的,顺着河间府衙的飞檐往下淌。
我刚把绣春刀拍在堂案上,刀鞘磕着青石板的脆响,就撞碎了满厅的死寂。
藏青短褂的袖口还沾着泥,是追了三十里盗匪蹭的,红布条标识被汗水浸得发暗。
“啧,女人家逞什么强?”
王捕头的声音从斜后方飘过来,带着黏腻的嘲讽。
我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铜制捕快牌,冰凉的触感压下心头的火。
“总比某些人连盗匪脚后跟都摸不着强。”
这话一落,堂下立刻响起细碎的窃笑,跟蚊子嗡嗡似的烦人。
三年前我端十八人盗窝时,这些人还凑上来递茶水,如今见我占了捕头的位置,倒个个成了睁眼瞎。
正想再呛回去,驿站驿丞跟疯狗似的连滚带爬冲进来。
“大人!不好了!悦来栈的赵满仓死了!”
他嗓子破得像漏风的风箱,“上房门窗都从里头插死了,成了密室!”
知府猛地拍案,惊堂木震得案上卷宗跳起来。
“赵满仓揣着朝廷盐引!三日内必破!”
他眼风扫过堂下,“破不了,六扇门自己去刑部领罚!”
我刚按住绣春刀要起身,王捕头又阴阳怪气地开口:“女流之辈懂什么密室?别把盐引搞丢了,那可是掉脑袋的罪。”
这话够阴,明着说我不行,暗着是挑唆知府换人。
堂下的窃笑更放肆了,有个新来的衙役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盯着王捕头油光锃亮的脑壳,突然伸手扯下腰间的捕快牌。
“啪!”
铜牌狠狠砸在他脚边,边缘崩出的火星溅在他官靴上。
“丢了盐引,我提头来见。”
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追凶时磨出的狠劲,“总比某些只会躲在后面嚼舌根的软蛋强。”
王捕头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想发作又瞥见我刀鞘上的血迹,悻悻地闭了嘴。
知府皱着眉敲了敲案:“晚秋,这案子交给你,可有把握?”
他眼神里藏着犹豫,大概也信了 “女人办不了密室案” 的鬼话。
我攥紧绣春刀的刀柄,指节泛白。
爹妈当年死在密室里时,也没人问过谁有把握查案。
“不用三日。”
我抬眼直视知府,声音掷地有声,“明日此时,我带真凶来见你 —— 盐引也一并奉上。”
堂下突然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捕头张了张嘴,大概没想到我敢立这种军令状。
我弯腰捡起捕快牌,指尖擦过上面 “捕快” 二字的刻痕。
暮色已经爬进堂内,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魅。
“大人,我要去悦来栈查现场。”
我转身要走,王捕头突然在后面喊:“林捕头,可得小心点,别把自己也折在密室里!”
我脚步没停,只扬了扬手,绣春刀的刀穗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走出府衙时,残阳正往地平线底下钻,把天染得一半红一半黑。
小捕快阿柴跟上来,压低声音说:“头,王捕头那老东西就是嫉妒您,您别往心里去。”
我瞥了他一眼,这小子是去年我从流民堆里捡回来的,手脚麻利,就是胆子小。
“嫉妒能当饭吃?” 我冷笑,“等我把真凶拎回来,看他还能笑出声不。”
阿柴挠挠头,又问:“那三日内破案…… 真的能行吗?密室案最难查了。”
我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当年追风师傅教我追踪术时说过,再密的密室,也藏不住人心的破绽。
悦来栈离府衙不远,远远就看见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吵吵嚷嚷的像菜市场。
“听说了吗?赵老板死在里头,门窗都插死了!”
“怕不是撞邪了?前几天我还见他带着盐引进城呢!”
“嘘,六扇门的人来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我踩着满地的瓜子壳往里走,一股血腥味混着客栈的霉味扑面而来。
上房的门果然从内插死了,木门上的插销还透着新鲜的木纹,像是刚插上没多久。
阿柴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头,真的是从里面锁死的。”
我蹲下身,指尖沾起地砖上的半干水渍,凑到鼻尖闻了闻。
不是茶水的涩味,是井水的腥气。
赵满仓倒在桌前,胸口插着把没柄的短刀,正是客栈常用的那种。
他手里攥着个空茶碗,指节僵硬,像是死前还紧紧抓着什么。
“头,你看这个。” 阿柴指着插销上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勾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划痕很浅,但边缘很整齐,不像是慌乱中弄出来的。
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啜泣。
我抬头望去,赵满仓的同行沈墨正假惺惺地抹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眼神却偷偷往客栈老板李老栓身后缩。
李老栓夫妇站在角落,脸色惨白得像纸,老板娘手里的抹布拧得能滴水,指节都泛白了。
“沈公子,” 我开口喊他,“昨晚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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